剥离出来。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压下了还未来得及翻涌的情绪。
忽然,他苦笑一声,“我救不了他,顾铎,我当时明明报了警,可还是救不了他。警察说,会来我家询问经过,可那晚敲响我家房门的,却是Alex。”
听到这里,顾铎的呼吸一窒。可是沈知言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并没有察觉。
“我那时才知道,那家私人会所的老板和卢卡家族有生意往来。那晚,Alex把我带到了卢卡家族的老宅。阿昭不放心,也一同跟了过去。”
此时,沈知言已经将刚才的情绪彻底消解,他淡淡地说着,可是声音中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
“那一个月里,我每天都会梦到恩佐。在学校里打球的他,在教室里作画的他,还有在会所里……被人糟践玩弄的他。我那时想,如果Alex顶不住压力,要将我交出去的话……那我就死吧。”
沈知言平静地诉说着,淡漠的语气中毫无波澜。然而,他的话音刚落,眼神却陡然一冷。
紧接着,像是在质问自己一般,他低声问道:“可是,凭什么呢?我们明明都在那么努力地活着,凭什么因为那些人的一时兴起,就要这么轻易地去死?”
忽然,一阵轻柔的触感传来,沈知言感到一只手在缓慢地抚摸他的头发。
他怔了一下,挪了挪身子,向顾铎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那件事,Alex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平息下来。而在那之后,我就开始拼命地向上爬。直到后来,我的‘星辰系列’问世,在关键时期帮Alex坐稳了副总的位置,这才松了口气。因为我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说到这里时,沈知言自嘲地笑了笑。
“顾铎,这些年我经历过很多事,它们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资本积累到了一定程度,那个层级的人便会自成一个国度,他们有自己的规则和运作方式。自他们而下的一切,不过是资源罢了——帮他们增值资本的资源,供他们享乐的资源,甚至,可以互通有无、彼此共享的资源。”
沈知言顿了顿,他掀起浓密的长睫看向顾铎,眼神无比坚定,“而我终于证明了,沈知言赚钱的价值,要远远高于他的……性价值。”
这些年,沈知言在国外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甚至可以算得上如履薄冰。
他漂亮,有才能,又充满了生命力。
——而这样的人,恰好是一类人最爱的猎物。
他们喜欢看美人流泪,喜欢看有能者沦落尘埃,喜欢将生机一点点磨灭。
他们通过操控他人的人生,来满足自己病态的掌控欲。
如果沈知言当年没有参加IVAA并获奖,如果他没有及时展露自己的设计天赋、改投到Viotti门下寻求庇护,如果他没有在AG表现出自己的培养价值……
那么,现在的他沦落到了哪里,犹未可知。
沈知言是幸存者。而在他之外,还有许许多多落入魔窟的恩佐。
顾铎用手轻轻抚摸着沈知言的眼角,强迫自己压下心中泛起的怜惜。他知道,沈知言并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但他还是没有忍住,轻声问道:“好累,是不是?”
沈知言闻言,眉头一动,但紧接着又“啧”了一声。他冲着顾铎扬了扬眉毛,“还成,至少我现在活得很好。”
可能是顾铎此时的眼神过于温柔,当沈知言迎上他的目光时,怔了一下,有点扛不住。
忽然,他伸出手来,将顾铎紧紧抱住,同时将自己的头埋到了对方胸前。
顾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感到有些意外。但他很快便回抱住了怀里的人,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脊背,刻意无视了胸前传来的那一抹冰凉的湿意,没有戳穿。
他附到沈知言的耳边,一字一句承诺道:“沈知言,你回国了。在国内,你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我保证。”
顾铎察觉到了胸前传来一阵酥痒,应该是沈知言在眨眼睛,带着凉意的睫毛扫来扫去,划过一道道湿痕。
“我早不是八年前那个沈知言了,我能活得很好。”
顾铎笑了笑,“八年前的沈知言,也把自己养得很好。”
沈知言撇了撇嘴,觉得顾铎这人还挺会说情话。
然而,温情持续不过三秒。
沈知言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一惊。
他忙抬起头来,问道:“对了!你几点的飞机?别误了时间。”
顾铎重新把他的头按了回去,强行给猝然中断的温情续费。
“来得及,等你睡了我再走。”
“……好。”
……
沈知言睡着后,顾铎就换上衣服离开了沈知言的家,此时,高筝正兢兢业业地等在楼下。
顾铎快步走了过去,裹着一阵寒风,坐进了车里。
“老板,你在车上眯一会儿吧,昨天就一宿没睡。”
顾铎疲惫地靠在后座上,揉了揉额心,“没事,我到飞机上再睡。你在江城时,说查到沈知言中学期间收到过匿名资助,现在有眉目了吗?”
高筝摇了摇头,“一年一万,数额太小了,而且是通过慈善机构匿名汇款,根本追踪不到。”
顾铎心下了然,“那就不用管了。你回去后,将卢卡家族的资料发给我。另外,沈知言在佛罗伦萨时,他们学校失踪了一个学生,叫恩佐。你找人查一下缘由。”
“这个可能有点难,毕竟时隔多年,而且……卢卡家族在佛罗伦萨的影响力极大,我们在那边大张旗鼓地调查,很难不被发现。”
“不用大张旗鼓。我只想知道,当年策划这件事情的人中,有没有人姓卢卡。”
“好的。”古筝点头。
“还有……”顾铎顿了顿,沉声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陆家和顾棠不管做什么,都不要管。但有一点,绝不能让任何人把‘那个人’舞到沈知言的面前。”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