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宛白回过头,又被一大束花迷了眼。
赛薇亚拉看了眼她怀里的两束花,又强行把自己带来的一束郁金香塞进去:“这是前几天我从魔界回来的时候摘的,我自己修的哦!好看吗好看吗?”
“好看的,你好厉害呀,谢谢。”姜宛白怀里都快抱不下了,吸气时整个鼻腔都是花香,忽然觉得很安心。
她不知道别人的幸福是什么模样,但她大概知道自己的幸福是什么了。
是满怀的花香。
三个女孩笑笑闹闹地回了房间,把几束花都放进花瓶里好生养着,围坐在桌前聊天。
“下午的游行我也想去……感觉好好玩。”埃丽卡撑着下巴趴在桌上。
“游行?什么游行?”姜宛白还没从声势浩大的典礼中抽离出来,正伏在案前拆头上繁复的盘发,完全处于状况外。
“你怎么连自己的授职典礼都走神呀。刚刚不是一直在点头么?”
赛薇亚拉无奈地戳了戳她的头发,给她解释:
“一般的官员是不需要游行的,但你的民众呼声很高,所以今天下午破例举行半天的游行,在西米乌斯城。”
“游行,我吗?真的假的?”
姜宛白吓了一跳,抓着发带的手无意识地朝下一拉,乌黑顺滑的头发散下来,因为盘了许久,现在像波浪似的卷曲。
思来想去,她都觉得自己没立什么功,哪里至于当街游行的地步。
“当然是真的。你提出火攻大败矮人族,又以身诱敌救了那么多精灵,还说服魔王主动道歉,省去了繁复的外交,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大功一件。”
赛薇亚拉掰着手指数她的功绩,嘴角上扬,看起来比本人还高兴。
“其实都是巧合……会不会太张扬了?”
姜宛白骨子里的谦卑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越想越觉得不合适,几乎要缩成一团小猫了。
想到埃丽卡刚刚的话,她立刻求助般地看向她:“你可以陪我去吗?”
“你的游行,我哪能一起去,刚刚就是过个嘴瘾。”埃丽卡爱莫能助地看她,“不过王子殿下应该会一起去的,你别担心。”
有个熟人到底是安心些,姜宛白瘫在桌上,脑袋一晃一晃地点头。
-
午后的日光透过车窗洒落在马车上,姜宛白直挺挺地坐着,努力支着嘴角和路边的民众打招呼。
周围的目光虽然大多出于好奇和善意,可落在身上却有如实质,针扎似的刺挠,让人难以适应。
她旁边的克莱斯特就显得从容得多,身体微微前屈,凑近了想听清人们说的话,偶尔还会语调淡淡地答上几句。
马车拐过一个岔路口,周围的视线难得少了些,两人几乎同时转头开口:
“宛白。”
“克莱斯特……”
克莱斯特立刻做了一个手拉拉链的动作:“你先说。”
“我是想问你,要不要下车?”姜宛白揉了揉笑麻的脸部肌肉,终于得以放松一会,“我记得你说过,这里离得太远了。”
克莱斯特似乎没想到她还记得,愣了几秒才轻轻点头:“好。”
“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看你好像有点紧张,那个……”克莱斯特想借机伸手牵她,又觉得冒犯,伸了半天还在原地,最后蜷着手指,干巴巴地开口,“别紧张。”
“……?”
很快,马车里空了,两人从车上下来,牵着拉车的独角兽往前走。
下车后,那种距离感立刻弱了不少,姜宛白也终于放松了些,游刃有余地走在人群中,和路过的民众聊得有来有往。
这次游行是姜宛白的主场,克莱斯特只是在旁边代为回答一些被漏掉的问题,却一脸满足。
“宛白姑娘,你当时被抓到地牢,是怎么跑出来的呀?”
“就是这样这样打了几下,没什么的,主要是运气好。”姜宛白谦虚地答了几句,又非常有眼力见地拉了一把旁边充当看板的上司,“殿下也出了很多力!”
克莱斯特怔愣几秒,瞳孔微微放大,连忙摆手,丝毫不敢冒领功劳。
“侦查官大人,我听说你平时喜欢健身?是不是用来自卫的?”
“不是,就是单纯喜欢。”姜宛白笑了笑,顺势安利道:
“不过健身确实可以强健体魄,不容易生病。自卫的话,可以随身携带辣椒水——呃!”
不远处,一个策马的少年横冲直撞而来,正在说话的姜宛白没注意到,被一股力搂着肩膀猛地往后一带,撞进了克莱斯特的怀里,额头碰到他柔软微卷的长发。
两人退到安全位置,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马匹撞翻了旁边的摊位,才终于堪堪勒停。
克莱斯特抱得很紧,姜宛白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得微微仰起头。高挺鼻梁和两瓣略薄的唇几乎近在咫尺,看得她眼神发直,无意识吞咽了下口水:
“抱歉……”
克莱斯特原本正神色紧绷地盯着几步之外的少年,闻声低下头,表情软了些,趁机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没吓到吧?”
“还好。”姜宛白的大脑几乎变成了浆糊,晕晕乎乎地离开了他的怀抱。
怀里一下子空落落的,克莱斯特的表情淡了几分,抬眼看向骑马少年:“什么情况?”
少年慌慌张张地下马,和小摊摊主保证自己回去就让家里人来赔钱,又转回来一脸抱歉地看向两人:
“家父说有个天仙姐姐来城里了,我怕赶不上,就骑得快了点,实在抱歉。”
目光扫过姜宛白,他的眼神亮了一下,挠了挠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啊……谢谢。”
旁边的克莱斯特顿时不乐意了,压了压眉梢,话里含了点酸味:“肤浅。天仙姐姐确实长得好看,但可不是只靠美貌。”
姜宛白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老脸一红,拽了拽克莱斯特的袖子,在他耳边小声道:“他乱说话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乱喊呀……”
克莱斯特弯下腰,也凑近了跟她说悄悄话:“没说错呀。”说完,就被姜宛白拍了一掌,痛得嘶了一声。
少年不知两人悄悄说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连连称是:“天仙姐姐有勇有谋!”
姜宛白面无表情瞥去一眼:“你也不许乱喊。”
-
之后的很多天,没案子的时候,姜宛白都在塔罗馆接待新老客户。
过去,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御用塔罗师,至多接待些宫廷贵族。
如今名气大了,别国也时常派使者求见,寻求解惑之法。塔罗馆几乎每天都客流量爆满。
今天最先来的是一位面色惨白的男贵族,抱着一面碎裂的镜子,走得一瘸一拐:“占卜师小姐,我前几天打碎了一面镜子,一直在倒霉,有没有什么改善的方法?”
姜宛白一脸困惑地抬头,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贵族也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震惊:“你不知道吗?打破了镜子,要倒霉七年的。”
“?”姜宛白揉了会太阳穴,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是迷信啊。
“你知道吗,哪怕发生一件坏事的可能性很小,也可能真的发生。有时并不是你运气变差,而是你更加留意负面事件了,于是产生了越来越倒霉的错觉。”
所幸姜宛白有些心理学常识,虽然不算专业,但多少可以进行科普:
“此外,如果你相信打破镜子会倒霉,可能会无意识地采取一些行动,或者用悲观的眼光去看问题,于是坏事就真的发生了。”
看他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姜宛白干脆问他都经历了什么。
“我前几天浇花的时候,手一抖,不小心把花盆摔碎了。昨天过马路的时候,看见对面有马车冲过来,愣了一下,就被撞了。今天早上起床,还感冒了——阿嚏!”
姜宛白无奈道:
“下次浇花,手努力不抖。过马路的时候,不要发愣。最近换季,晚上容易着凉,多喝热水,注意保暖。”
“大师,就这么简单吗?”贵族的眼神都亮了。
“嗯。从今天开始,每天跟自己说一遍,你没有被厄运缠上,很快就会好的。”
姜宛白点点头,怕他不信,又抽了张牌给他看,
“你运势好得很。”
“谢谢大师!”
自从米歇尔开创了大师的叫法,宫里不少贵族都被传染了,姜宛白时常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神婆,纠正道:“我只是塔罗师。”
“当然,您是塔罗大师。”
姜宛白扶额叹了口气:“下一位。”
之后进来的是两个面貌各异的人,分别来自一个普遍智力不高的种族和一个容易冲动的种族。双方产生了纠纷,谁也不肯让谁,便有了打仗的想法,各派一人来找女主寻求策略。
姜宛白牌都没拿出来,就把两人一顿骂:
“战争是能有好果子吃还是有钱拿,你们这么热衷?打仗需要粮草辎重,还需要练兵,劳民又伤财,有什么好的?”
两人一听觉得在理,可又气不过,纷纷指责起对方的不好来。
姜宛白抬手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既然已经派了代表,你们去门口吵到解气便是了。”
两个代表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喜笑颜开地付钱出门,在走廊上吵到晌午,各自回去了。
姜宛白草草吃了顿午饭,又工作到傍晚,期间只拿出过几次塔罗牌,塔罗馆几乎要变成纠纷调解屋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名声带火了这个占卜体系,不少人都对这神秘物件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姜宛白只得反复阐述不要神化占卜,事在人为云云。
天色擦黑时,她在窗口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宣布接待完最后一个就下班。
来人是个龙族的使者,头上有一对细长雪白的龙角,身形健硕,让姜宛白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我有老婆。”
“哦。”
姜宛白本能地想反驳我也有,想了想自己没有,于是撸起袖子弯曲手肘,微微发力,展示了一下自己肱二头肌的曲线,
“我没有,但是肌肉我也有。”
龙族使者沉默地看了一眼姜宛白,眼里居然流露出几分……羡慕?
“你练得真好,能不能教教我?我的肌肉在龙族中不算特别发达。但你是人族,很厉害。”
姜宛白被夸得眉梢都扬起来了,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凑在一起聊了半天健身心得。
过了一会,姜宛白如梦初醒般地低头看表,发现自己已经无知无觉地加班了半小时,连忙说回正事:
“所以你要问什么问题来着?我可以给你开个友情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