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桶热水就能把自己和自己小猫捯饬的干干净净，站在面前望向你时，阿婶心都快化了。这么懂事，干活也这么麻利的孩子，越看是越喜欢。

即使身上一白一黑多少异于常物，阿婶见过世面，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这算的了啥，会拿这个说道的，肯定是少见多怪。没见过城里来的那些红毛绿毛吧？赶巧儿运气好，还能遇上个金毛呢。

“我叫叶莲，周围人都喊我莲娘子，你喊我莲婶就行，”叶莲手里不闲空，整着许庭安的衣服，刚好合身，“好孩子，你也是来寻仙缘的吗？”

仙人寻找有缘人这事，谢知意通过花花知道，但许庭安不知道。此时他也没否认，顺势向莲婶打听着关于寻仙缘这事。

说起寻仙缘，叶莲脸上泛出骄傲的神色，“那你可是来对了，我们有仙城，每年都有大把人来寻仙缘。”

“你看入城的那些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十个里有九个都是来找仙缘的。但真正的仙缘十年一回，今年刚好又是一个十年。每次轮到仙缘年，城里就会非常热闹，比过年还要热闹。”

许庭安点着头，城里街道上确实热闹非凡，看那些人的服装打扮，说话用语，就能简单分辨出这些人是来自不同的地方。

好的倾听者能更好的催发讲述者的分享欲，叶莲不问自答，“我们这个地方，也是真有仙人，就住在神安寺那。你们看到那神树——”

她指着神安树说道：“后天，仙人的点化就在神树下进行。到时候你们去听仙人讲授，有仙缘的，仙人自会留下。”

一人一猫顺着莲婶指去的方向，齐刷刷望过去。山顶俯瞰就很是显眼的神安树，进城后，高大更是有了具象性的感官。无论你在室外哪个地方，只要抬头朝城中央方向看，就能看见。

许庭安摸着谢知意的脑袋，也是到此时，他才明白花花和大白的用意。自己小猫的小伙伴可是不简单，仙人的使者？

难怪能长成这般大个，食仙粮，吃仙果，想来是普通食物比不上的。

若是自己小猫能吃上这仙粮......许庭安侧目注视自己长不大的猫崽，这所谓的仙人点化，他得去瞧瞧。

谢知意不知道许庭安为何突然目光怜爱地看向她，只是作为年度优秀员工，她已经学会在这种时候，踮起脚用脑袋蹭蹭小老板的下巴就可以。

许庭安带着自己小猫向莲婶告辞，并说明今天的干活是用来交换食物，明天他还会再过来一次，用做交换今天的热水和衣物。

莲婶笑声爽朗，摸着许庭安的头，“就一桶热水和旧衣服，说什么换不换的。传出去，街坊邻居都要笑婶小家子气。”

“哎呦，我啊，是越看你越喜欢。你不知道，我家臭小子同你这般大，整日就知气我，怎没半分你这般懂事？”

这话许庭安接不了，僵在原地，等着莲婶收手。谢知意倒是能答，有人纵着疼着长大的，怎么比得上自己摸爬滚打起来的懂事？

可惜，没有人能听得懂猫语。

叶莲最后拍板道：“干脆今明两天你们俩住我这，地方也有。”

“我们仙人常说存善念，做善事。我愿做善事，但不愿做傻子。你也是个懂事的，顺手能帮的事我愿意做。”

“也不给你俩白住，明天院子的活还交给你负责，我出住的地方和两餐吃食，怎么样？”

许庭安仔细思考，自己身无分文，能以力气活换取吃住，确实是他遇到善人。只是......他看向叶莲的眼睛，后者不避不闪，大大方方任他看。

或许这世上是有好人的，许庭安应下了。

入夜，许庭安睡在屋里的小床上，虽说屋内瞧着像是杂货间，但是各个物品收拾的井井有条，并不逼仄。

谢知意以为小老板人生第一次睡在床上，多少有点兴奋吧。哪知关起门，许庭安第一时间在屋里找了根合手的木棍，放在床头。

“......”就.....出门在外，孩子有这安全意识也是好事。

谢知意甩甩头，猫爪踩在被褥上面，巡床一圈，自个感受着睡床的魅力，瞧着软绵绵，香乎乎的，躺在上面，巴适！

许庭安蹲在床边，手搭在床沿，下巴枕在手上，静静看着自己小猫巡视今晚的领地，黑色的尾巴在空气里左右甩动着。

谢知意找了个床头靠近枕头的角落窝下，舒服，方方正正的，正好能容纳她。回头一看，小老板怎么还不动？喵一声，上床睡觉呀，蹲在做什么，腿不麻吗？

许庭安这才往床上躺，睡起来是比柴房木板软和很多。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小猫依旧在身边。手里碰着小猫的尾巴，许庭安合上眼。

深夜，门外突然有响动，许庭安睁开眼睛，伸手摸向床头木棍。动作虽轻，谢知意耳朵一动，还是醒过来。

“小事，别怕。”许庭安小声吐字，把小猫放进怀里，轻手轻脚下了床，守在门后。

还是不该相信有好人的，是吗？

门栓被一点点推开，看样子还是个娴熟的。得手时刻，有一男的嘟囔着，“怎么今日这屋从里锁住门？”推门而入。

谢知意抬头，男的？

管他男得女的，门后的许庭安握紧木棍，用劲朝那人挥去。

“我去，你谁啊？怎么我家房间里？”幸得那人身手尚可，麻利地向一旁滚闪，躲开这一棍。

我家？

许庭安精准捕捉到重点，心头松快一些。本意上他还是更希望“有好人”这个说法，莲婶是说过她有个臭小子。面上，他倒也不慌不乱，握着木棍没松手，“你家？有什么证据证明？”

“我靠，我回我家还要证明？你哪位啊？”

黑夜里，那人看不清人脸，身形比自己高大许多，可听着声，又好像与自己同龄大。要是这人真的是莲婶儿子，自己身上还穿着人家的旧衣，许庭安没再想着怎么打人家一顿，反问着，“这要是你家，怎么会让你睡杂物房？”

“我...我...”对面的人支支吾吾，“靠，你他娘的没有出去玩到半夜才偷溜回家的经历？”

哦，这还真的没有。

对话间，旁边主屋已亮起灯，谢知意借机冒出头。蹭着灯光，对面那人显出丁点模糊的面貌，许庭安看的真切，耷拉的眉眼里，的确有似莲婶之处。

谢知意不用灯光也能在黑夜看清人，好家伙，这哪是同龄人啊，看这个头，说大她家小老板三五岁都是有资本的，莲婶养的好。

“我娘醒了，我哩个去，都怪你，你到底是谁啊？”那人忙手慌脚。

很快，一人一猫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慌。莲婶披着外衣，散着头发，随手抄起许庭安手里的木棍就开始追着他打。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直接睡在慈心堂，给仙人当儿子得了？”大半夜的，莲婶追喊的精气十足，“我打死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家里有个娘。”

她口中的臭小子左闪右躲，嘴里也没消停，“当仙人的儿子哪有当娘的儿子好啊？娘，娘，娘，您别追了，赶明儿王婶李婶又得笑你半夜打儿子。”

“笑？”莲婶是真气笑了，“我看谁敢笑，看我今儿不揍你哭喊天老爷。”

许庭安和自己小猫视线跟着这两人转，那边还在贫，“我可以直接哭喊天老爷，您别追了，别摔着。”

没见过，确实没见过。以前在村里，阿叔阿婶打孩子哪个不是直接巴掌上手，哪有这种跟戏班子演杂技似的，有应有答，追半天连根头发都没掉。

看多两圈，给谢知意看困了，基本确认安全，往许庭安怀里一钻，眯眼就睡。

许庭安坚持到最后，莲婶扯着人过来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庭安，吵着你休息。这是我家臭小子，叶提。”又回头揪着叶提的耳朵，“这是许庭安，还有只小猫，这两天暂住在我们家。”

叶提顺着莲婶揪的力抬起头，觑看许庭安一眼，“疼疼疼，我知道了，娘，许庭安是吧。”

“不早了，庭安，你去睡吧，明天再聊。”莲婶招着招呼，揪着龇牙咧嘴的叶提走了。

许庭安应着，眼尖瞧见叶提的耳朵红通通，也不知道莲婶瞧着这般纤细，是哪儿来的猛劲。

他只当没看见，利落地落了门栓，抱着自己小猫，重新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许庭安就起来打扫收拾院子。待莲婶醒来时，院子里的水已经挑满，小身影带着小小身影，正在搬柴，为下一个劈柴进行准备工作。

“折寿了折寿了，”莲婶连忙走过来，“庭安，你们先放下。”

许庭安闻声放下，不知道自己劈柴流程哪里不对。谢知意也停下动作，歪头看过去。

莲婶走到他面前，用帕子擦拭着他的手，“怎么不睡晚一点？这些活不急哈，小孩子要多睡会才能长高。你看我家那臭小子，太阳晒屁股都不一定起的来。”

又弯腰抱起谢知意，查看她的嘴巴和牙齿，“还有这只小猫，是幼崽吧。我真是夭寿了，幼崽好好吃饭就行，不需要干活。”

是的，一根木柴对于谢知意来说都算超重物品。她又不好意思老板干活她睡觉，硬要挤进劳动队伍。小老板只当她在玩，特意挑了一根朽木轻柴，给她叼着搬过去。

听完叶莲的话，许庭安放心地重新干起活，流程没问题就行。答应过的，今天院子的活归他。

莲婶看着这一人一猫忙碌的身影，也没再拦着，“那行，你们先做着，婶去给你们做早饭。”

只是进厨房之前，叶莲去了趟叶提的房间，气死老娘，小猫都比这臭小子懂事。

大清早的，叶家再次传出一阵响亮的“嗷嗷嗷”。

饭桌上，叶提怨气满满，尤其是看到叶莲拼命给许庭安拿吃的，连那只猫都有份！

叶提忿忿地扯咬着馒头，见叶莲转过身，眼睛一亮。就说嘛，娘不会不疼我，手上的碗都端起来了。

叶莲只是吩咐道：“臭小子，吃完饭后你带着庭安去城里逛逛。庭安是来寻仙缘的，你顺带他去神安寺那认认路。”

就凭他，仙人才不会理他！

叶莲扫一眼过去，叶提梗硬的气势慢慢地、慢慢地就消了下去，不情不愿回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