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求仙问佛不如求己。
他收回目光，迅速低腰绕过护栏，直冲路中央。不远处，载着仙人金身的花车缓缓驶来。
路旁祈祷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像一滴冷水砸进热锅里。
“这谁家的小孩？快拉下来，惊扰仙人怎么办？”
“快把他拖出去，花车要过来了。”
“让一让，推出去啊，碍着仙人的眼。”
“让不了，把他抱起来，从顶上托出去，快点快点。”
许庭安就这样顺从的被人群举在上方，接力赛一般，一个传一个，快速传到人群后边。落地方式比想象中好多了，他还以为要被丢出去，天空突然砸了个响雷。
也多亏这种方式快速出来，站稳时，偷猫那人方才挤出，小猫被他装在束口布袋里，护在胸前，只露出一个猫头，动弹不得。
“喵呜——”谢知意眼睛一亮，小老板小老板，我在这里。
许庭安和贼人对上眼，即刻身动扑过去。后者一袭黑衣，唰”一下窜进旁边小巷，跑的极快，极为老练。
喵喵喵，贼兄，跑慢点，小猎豹啊你，不行，晃得我.....我好晕啊......
布袋随着跑动的身形晃动，像个时钟的钟摆，谢知意喵喵叫个不停。而许庭安循着喵叫，紧随其后，巷子四通八达，地形不熟，好几次差点跟丢。
贼人往后一瞧，嗤笑一声，晃身左拐，跑进一条死胡同，一面高墙隔在眼前。
谢知意不见许庭安的身影，又大喵一声。回过头一看，喵？！！！冷静啊贼兄，冷静！回头是岸，为时不晚，不要想不开就撞上......飞起来了？
眼瞧这贼人要带着她撞上南墙，他快速从腰带里掏出一张符，抖抖，贴在自己身上，身体随之悬起，轻松越过高墙。
“小鬼，跟我斗，你还——”许庭安及时追上，贼人停在半空放狠话，尚未说完，失去支撑力一般从另侧高墙狠狠摔下。“啊！！！”与之响起的，还有一声凄惨又戛然而止的猫叫。
贼兄，你知不知道卖家秀和买家秀是有差别的？你产品说明书都不看，就知道放狠话，是不是缺心眼？使用时长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看，眼瞎啊？
摔下来那一刻，谢知意为自己即将成为血淋淋的肉饼默哀一声“阿门”，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咚——”
一声扎实的砸地声响，听着就脑壳疼，谢知意悲切感受着，死前念着最后的心力独白，坠楼的痛，就是一种——无感？
怎么回事？
小猫睁开眼，唯一能动的猫头左顾右瞧，上下打量。
猫猫惊讶！
这贼人摔的这么惨，怎么砸地时还不忘高举布袋？捧猫在手心，护的一点事儿都没有。这是什么隐藏款的绝世良心？
不管了，她一只猫还能同情一个偷猫贼吗？
趁他弱赶紧溜，小猫在布袋里挣扎着，使劲挣脱着，也不知道这束口布袋是个什么绑法，忒严实，费尽猫力，竟一点没松动。
“哎呦要了老命，”贼人捂着腰，从地上爬起，“你小东西还想跑，还是不能让你太舒服。”他掏出一小瓷壶，放到谢知意鼻子下，拔开壶塞，一股轻烟涌出入猫鼻。
小黑猫甩甩脑袋，没一会，便沉沉睡了过去。
“哼，跟我斗。”贼人回头看了眼那高墙，浑身酸疼都压不住他的好心情，一袋赏银稳入荷包，提着布袋猫，拖着伤腿往另一条巷子走去。
“呵呵，别走啊，这漂亮小猫，是我先看上的。”不远处，一把折扇破开空气，直直飞来。
贼人向后匆匆一瞥，不好，意图逃跑，折扇已至身后，重重折在他的伤腿上。
见情况不对，贼人把布袋向前方用力一甩，“李四，接着——”，小猫完美抛向另一黑衣人，“唰”一下，窜走无踪无影。
身后脚步声渐渐靠近，那人不慌不忙，捡起折扇，“哎呀，都弄脏了。”
贼人一看，俊俏少年，心下一松，这种贵家小公子还是比较讲理的，估计就是瞧那猫新鲜。他忍着腿疼，双手抱拳，“这位小公子，这猫已经让我们掌柜买下。您要是喜欢，可以去和我们掌柜做交易。”
俊俏少年站在他面前，意味深长笑出两声，说道：“买下？”说时迟那时快，脸色瞬间阴森，“我最讨厌说谎的人。”不由分说，直接出扇打断贼人的手骨，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刚才就是用这只手丢过去的吧？”
贵气小公子比想象中的不讲理，贼人痛呼一声，捂着断骨处，额头直冒冷汗，疯子，这人是疯子。
“让你别走还敢动，”疯子围着他转，视线幽幽盯着他的腿，说着让人透心凉的话，“干脆这条腿也不要了。”
天空轰隆一声响，那贼人直接跪下求饶，“你大人有大量，我就是一个替掌柜办事的，小公子你饶了我吧。”
小公子对着天不满意地看一眼，阴沉沉，嘴角扯出一抹笑，“公子就公子，非要喊我小公子。我看啊，你这张嘴也是——”
“啊——”
贼人脸上狠狠挨了一拳，惨叫一声，血红中吐出一颗牙齿。赶来的许庭安凶狠扯住他的衣领，粗声粗气，“我的猫呢？”
这人也是惨，同样是偷猫的，只挑他一个人打，还被两小孩打的头晕眼花，说不出话。
小疯子见到许庭安也不吃惊，反而不怀好意说道：“猫在我这，我让方伯抓去挖眼睛了。”他火上浇油，忙里添乱，“后悔没？这么漂亮的小东西你也是没护住，真差劲啊。就是我干的，来打我啊，呵呵呵呵。”
许庭安朝那人又是重重一拳，扭头盯着小疯子冷冷说道：“别吵，不是你。”随后，没理莫名看着他兴奋起来的小疯子，再次质问贼人，“我的猫在哪？”
贼人盯着再次举起的拳头，人看着不大，力气确实十成十的，“在...在...紫云阁，”求饶般说出，“在王八街的...紫云阁。”
真他娘的点背，贼人彻底晕倒之前，只有一个念头，惹谁也不要惹疯子，大的小的都不要。
——
王八街.紫云阁
谢知意醒过来时，头晕目眩，意识迷糊成一锅粥，耳边隐约听见有人在对话，
“办得好......报酬......受点罪....好生照顾....重赏。”随后有脚步声走开，吱呀声响起，应是开关门。
紧接着，有人站到她面前，光线被遮挡着。谢知意忽感全身似包裹进一个温暖舒适的水球里，身体各处脉络，各个细胞，都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
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嗯？竟不是灵兽。可惜了，有双绿眼，却只是只猫。”
什么情况？要快点醒来，可她的意识就好像封在一个厚厚的玻璃瓶里，怎么敲都敲不碎，醒不来。
“别着急，给你系个东西就让你醒来。”那人心情不错，哼着歌，捯饬着小猫的脖子。
什么东西？他能听见我的心声？？？
不久后，谢知意嗅到一种类似艾叶的味道，由鼻尖往里钻，钻进鼻腔，钻进脑子，清凉醒神，小猫瞬间睁开双眼。
迎面对上一男的，贼眉鼠眼，留着两小胡须，油光滑亮，一看就不是好人！小猫只想伸爪挠他，却发现自己四肢还没有恢复力气。
“呦，这眼睛，真得劲。”贼眼男提起装猫的竹篮往外走，“醒来就和大家汇合吧。”
谢知意躺在篮子里绵枕上，抓住一切机会观察着环境，古香古色的房间，壁画精致的长廊，树木繁茂的院子。
越看越纳闷，瞧这面积这装饰，也不是个缺钱的，也说了我不是灵兽，那还抓着我做什么？
买卖？取乐？食用？虐杀？
小猫晃晃头，告诫不要自己吓自己。
也不知道小老板现在怎么样？有在找我吗？没有定位追踪的技术，小老板要怎么找啊？
难道她和小老板的缘分就此结束？
可恶的偷猫贼！
“到了。”贼眼男进一院子，推开另一房间的大门，里头飘出浓郁的艾叶香，和方才那个钻脑的味道一模一样。谢知意使劲吸一口，爪子似乎有点力气！多吸点多吸点，没准就能动了。
贼眼男见状，露出了然的笑意，这世上就没有对这种灵草味道不上头的猫猫。如果有，那肯定是他给的份量不足。
谢知意左右吸气间不小心晃到这个笑，嘶，好猥琐，看的猫眼疼。
进到里屋，四周逐渐嘈杂起来，好多猫猫在说话，不同音部，闹闹哄哄。
“讨厌鬼来了。”/“讨厌鬼来了。”/“讨厌鬼来了。”.......
“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吃饭？”......
“又抓了一只。”/“又抓了一只。”/“又抓了一只。”.......
“待会吃什么？”/“待会吃什么？”/“待会吃什么？”......
“他好坏。”/“他好坏。”/“他好坏。”......
谢知意耷拉着耳朵，心里纳闷，不是，猫咪本质也是复读机吗？实在是吵，跟在山谷回音一般。
贼眼男对这种循环式吵耳倒是适应良好。他把谢知意拎出来，放一猫架上，特意给她摆了个姿势，颇为满意。
“丑东西。”/“丑东西。”/“丑东西。”......
谢知意：“......”她在猫届真的有这么丑吗？
贼眼男拍拍手，门外快步溜进六个壮实的丫鬟，低眉顺眼，提个大木桶进来，低着头给每只猫分派一条鱼。
猫群发出欢呼声，“吃鱼啦”/“吃鱼啦”/“吃鱼啦”......
猫架离地一米高点，谢知意见贼眼男没在关注她，挤出力气往边上爬，向下望。这一看不要紧，嚯，偌大的房间，全是猫猫用具，猫架、猫窝、猫池、猫玩具，以及不同品种的猫猫。
好家伙，这是直接整出一个猫猫乐园啊。
丫鬟安静分着鱼，猫猫们让鱼堵住嘴，抽不出功夫咪咪喵喵。贼眼男眼里满是得意，“慢慢吃，诸位，章某知道你们能听懂我说的话，劳各位听我一言，”
谁要听你说，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
谢知意：“......”这仗着听不懂猫语，干饭也要吐槽。
“大家有缘来到我们紫云阁，就好好留在这，不要整天想着以前那些人那些事。”咪嗷——就是你这个坏人抓我来的，坏人/坏人/坏人。
得，合着猫猫乐园都是偷蒙拐骗，非法途径组建的。
“只要你们晚上服务好客人，让客人摸，让客人抱，让客人亲，不挠不咬不乱发脾气。水晶鱼，有的是。”水晶鱼/水晶鱼/水晶鱼。
场面再次喵闹起来，贼眼男不急不乱说道：“想吃就好好做，活干好，少不了你们吃的......”
分鱼丫鬟分到猫架下方，起身，从桶里拿出一条水晶鱼分给谢知意。一人一猫对上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气仿佛安静几秒。
“！！！”许庭安的小黑猫？它怎么在这？不是让他别来王八街吗！
“喵——！”叶提？他怎么在这？还这副丫鬟打扮！
小黑猫突然猫叫，引得贼眼男转头看过来。谢知意只好装作吃鱼的样子，叶提不敢有其他小动作，继续拿起鱼投喂下一只。
见谢知意愿意吃东西，贼眼男露出得意的笑，摸着小胡须，“好好听话，水晶鱼少不了。要是不听话的——”他再次拍手，仆人端进一只抹好脖子的去毛鸡和一把刀。
拿起刀，快速砍下，给在场的猫猫演示一遍不听话的后果，“不听话，就是这只鸡的下场。来人，把这剁碎的鸡拿去炖汤。”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震慑到，也可能只是忙着吃鱼，刚才那些复读机猫猫果真没再喵喵。
分完鱼，丫鬟自行退下。临走前，叶提弯着腰，缓缓向后退，路过小黑猫时，小声叮嘱：“待这别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