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今日首课——’善’，请诸位详听。”
“善者，德之本也，性之源也。天地有好生之德，故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时行焉，万物生焉，此乃善也。
人法天地，亦当存善念于心，施善行于世。夫善，非独施于人也。善待万物，乃天道之常。
.......
善念者，勿以事小而不为。善念者，勿以恶小为之。善念有报，非在一时，而在长久；非在一身，而在一宗。
善之反者，恶也。恶如蔓草，不锄则蔓；善如芝兰，久而自芳。故君子当慎独，常修善德，以善为本，以善为归。
.......
善之所在，福之所至；善之所去，祸之所伏。故太初宗弟子，不以修行论高低，不以道心分贵贱，首当论善，所修所学，皆应善行天下。
望尔今后学有所成，持守本道，莫失莫忘。善待世人，善待万物，勿失善心。”
院外钟声朗朗，灵犀盘坐于云蒲之上，一副老神仙的姿态，蓝袍拂动，善音缈缈。
堂下弟子闻其道，状态各异，沉思、反思、虑思皆有。唯有柳不弃抚着扇缘，敢于开口反问，“师伯，若是他人恶行在前，我等是否仍应持守善念？”
灵犀抬视而来，见者，内叹不愧是灵秀的弟子，“善者，重在本心，不因人之善恶而易其志。”
“喵？”我不认同。
“知意小猫，有何高见？”灵犀转头过来，摸着胡须，讲课说道已是平常事，论道之人自然不少。但第一堂课就能站出来论辨的，难能可贵。不过“道”，不辨不明，老神仙乐于见到有弟子提出自己的看法。
谢知意心里默默吐槽着，高见不敢当，然，人之底色应为善没错，但遇恶仍为善，她不认同这般圣心。私心里，她也不想小老板灌入这般思想。
但明面上的话可不能这么说，小猫蹲坐于地，甚是乖巧，“师伯，世间恶者甚多，善反亦难能可贵。我认为，不应一昧以善对恶，此乃纵恶之举，耗善之行。”
“有理。“灵犀笑着点点头，“然，道心未固而急于生异，视为恶。你，还有柳小子，回去把《善念经》抄十遍，明日交来检查。”
谢知意：“......”做人的时候都没被罚抄写过。
不是，小猫怎么抄写？
在场的弟子只听懂柳不弃那段辩论，刚觉得柳不弃有理，又觉得师伯说的有理，心里异念刚起，便听见在场唯一的绿眼黑猫点名喵喵喵。
听不懂喵喵喵无所谓，后面师伯给出十遍的罚抄，个个是听得明明白白的。一时间也不敢有何越距之想，默念着师伯所述的善之言，巩固善心。
课后，堂下空无一人，一袭清风穿窗而入，“师伯，收了我们无为峰的橘子，还为难我们小师妹，不厚道呀。”
“师伯，我师弟问的也没错，为何罚抄十遍？”春羽粉衣翩翩，坐于团云上，正儿八经从门口飞入。
除了他俩，妙手峰、一锤谷、抱朴峰、合二峰等二十五峰的大弟子，或坐或倚，或倒挂于梁上，一一出现在堂内，言笑晏晏，插科打诨。
灵犀笑骂，“难为你们忍到散课后才冒头，是怕清静峰吃了你们峰弟子不成？”
“哎呀，师弟师妹第一次出峰，哪有不跟过来瞧瞧的。”
“师伯，你不知道，我这个师妹胆小，我得过来看看才安心。”
“师弟性格大咧，我一同前来看看。”
“第一次收弟子，难免担忧，师伯见谅。”
“师伯，罚人家一只小猫抄经十遍，是不是多了？”
“是啊，师伯，长风可看着呢，嘿嘿。”
......
不愧是各峰的大弟子，皮猴模样远不是今日那群新入弟子能赶上的，完全无惧于他这个师伯。
灵犀“哼”一声，未同他们计较，扬言道：“今日主要目的是要在他们心中种下善念，有善者，结善缘，方能在修行道上行远走远。即便他们有理，也不许在今日扰乱他人本心。”
一群皮猴，一人一言，围在身边也是叽叽喳喳。灵犀不堪其扰，下了逐客令，“回去吧，念今日首课，不与你们计较。若明日还来，届时别回去找你们师父哭诉师伯无情。”
“嘿嘿，瞧师伯说的。”/“师伯此言，甚是伤我心。”/“师伯怎能有了小师弟师妹就忘了我们这一批弟子。”/“师伯——”/“师伯——”......
灵犀：“......”所以说，很吵。
小猫一行人可不知放学后讲堂里还能如此热闹。分别前，叶提望着谢知意的云鲸，和许庭安嘀咕着，“许庭安，这鱼能吃吗？”
“不能。”
“那怪可惜的，瞧着肉这么多。”
柳不弃先一步登上他的花车，惹来叶提一连串的嫌弃，男子怎能坐粉色花车，还如此芬芳扑鼻。
柳不弃并不理会他的嫌弃，于车内径直丢出一物，抛进许庭安怀中，“给漂亮小猫的，走了。”
花车离去，怀中之物拎起看之，一条镶金的绿翡石项链，绿意盎然，好似小猫眼睛。许庭安把它收到小猫的金储环里。
“这石头不错，算他有良心，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叶提嘿嘿一笑，“我也给小猫准备了一份小礼——”他在储物袋里翻着，好一会，从袋里拖出一把大锤子。
许庭安和猫：“......”
叶提看着一人一猫沉默的氛围，哈笑道：“想什么呢？这是我的大铁锤，不给别人，小猫也不行。”
哦哦，那是误会了误会了，不好意思。
他在储物袋里继续翻着，最终信心满满，从里头掏出一把小锤子，“这个才是给小猫的，我亲手做的，怎么样？完美！”
小猫捂眼：“......”提，长点心吧。
不管小猫是何反应，叶提反正很高兴。见到许庭安将锤子收到他的储物袋中，叶提乐到鼻孔朝天，哼哼，就说这世上不会有人不喜欢锤子的，哪怕是小锤子！
晚上，一猫一人在铸器房里盯着这个小铁锤看，小猫爪子拍着小锤子，硬是没扑动。
......这孩子，做的锤子也这般实在。
她抬头看向许庭安，许庭安略作沉思后，开口道，“防御已经有绿绸，金储环也可用于一时抵挡。但进攻的武器一直没合适的，这个锤子我给你改一下，刚好，如何？”
虽说有他在，用不着小猫喊打喊杀，但凡事做全准备，方是好的。他可不敢想他的小猫有个什么万一。
“咪嗷——”可以，改吧改吧。
或许初心是给小猫的小礼，这小锤子真就只是一柄普通还不具观赏性的小锤子，不会像叶提的大锤子可以随心放大缩小，可以做武器，也可以做载具。
许庭安铸器经验善浅，拿着锤子思考着用何材料，也是因为这是要给小猫的用物，思量需尽量周全，自个在环形木柜处挑挑拣拣。
谢知意盯着小地火，火焰妖娆，摇曳着身姿，烘的猫暖洋洋的，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
“不要靠这么近，小心烧没了胡须。”
小猫心虚地缩后一步，扭头看向他那，仍是背对着她挑捡用料。心里纳闷的很，也不知道小老板怎么知道她要火烧胡须，跟后面长眼睛似的。
窝在地板上，小猫打着滚，突然想到金储环里还有一份柳不弃给的小礼，忙不迭拿出来。翠绿的石头在火焰的映照下越发亮眼，映着小猫眼里亦是亮晶晶的。
她喜欢这个礼物。
虽然她浑身黑不溜秋，但是，她也有爱美之心不是。小猫叼着宝石项链到许庭安脚边，抬头看向他。
许庭安刚打开一个木柜，里头的黑矿石泛着白光浮起，低头一看，自家小猫叼个东西看着他。
双指一挥，挑出来的用料带着小锤子自动飞往炉鼎。许庭安就地蹲下，拿起那条项链摸索着，“要戴？”
嗯嗯，戴上戴上，小猫颇为欢快说道。
解开卡扣，许庭安把宝石项链往它脖子上戴，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心，大小正合适。小猫一直仰起头配合着，戴好了也不见放下。
“戴好了，可以放下来。”许庭安顺手摸摸它的脑袋，“一直仰着头不累？”
不是不是，小老板，你看看，戴起来好看吗？谢知意把头仰的更开，有几分臭美的意思。
许庭安眸里溢出笑意，退后一步，故作观赏，“嗯，谁家小猫啊？这么好看。”
哼哼，小猫愉悦地尾巴拍地，是夸我，不是夸你。
许庭安整个抱起猫，摸着它的猫背，往炉鼎那边走去，“这么喜欢？”
“喜欢。”漂亮东西哪有不喜欢的。哦，那根用心不良的绿绸除外。
抱着它刚坐下，谢知意就待不住，“小老板，我想去给狮紫它们看看。”
“嗯？这么晚？”许庭安倒也没不许，松开手，把猫放落地面，叮嘱道，“早些回来。”
月上竹梢，炉内的改造如期进行着，许庭安盘坐于地，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等着小锤子把这段材料融入吸纳。
彼时四下安静无声，少年脑海里蓦然想起方才小猫仰头的模样，生趣盎然，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抹笑。
偶尔也是会奇怪，自己竟然能拥有这么一只这漂亮且有趣的小猫。嗯，是千金不换，是天爷眷顾。
后半夜与小伙伴们分享回来的谢知意，带着愉悦的梦，窝进许庭安怀里呼呼大睡，完全没想起自己还有十遍罚抄的事。直至第二天准备出发时，才突然想起这茬。
“......”完了完了。
小老板你怎么也忘了，喵？
许庭安动作一滞，有点心虚，昨晚一直忙于锻锤，偶有得空，也只是在想猫，确是将此事忘了。
现在帮抄还来的及吗？
来相送的三小只齐齐歪头，不明发生何事。待谢知意将原委说出，大白直言发问，猫如何握笔抄写？
别问，我也想知道来着。
狮紫和花花对视一眼，互相看懂彼此眼里的信息，喵一声，不就是十遍吗？简单。
问许庭安要来纸和墨，两猫默契抬起右爪沾墨，然后，在纸上印下一列列爪子，边印还边教育着谢知意，“小猫抄写要什么笔。小东西，你一只猫，不要太人化。”
“喵，我们做猫的，用不着听怪老头的话。”说话间，两张猫印已印好，许庭安起着清风吹干着，手上又迅速递出下两张。
他默默不语，只是觉得很在理。
还能这么玩？
大白呆在原地，很快就接受了这番说辞。本来也是，做猫的还要听人的，像什么样？一脚一印，瞧着好玩，也喊着许庭安拿纸。
三只猫加一个许庭安，速度是想象不到的快，谢知意全程没沾上一滴墨。
谢知意：“…...”不是，你们要不要配合这么默契？显得我格格不入啊。
待许庭安携印、捞猫、骑鲸出峰后，长风才随清风悠悠显身，摸着三猫的脑袋，吊着个调儿，“你们仨，教坏小师妹，嗯？”
三猫舔毛的、扑蝶的、眯睡的，充耳不闻，我们可没说错什么。
清静峰侧峰，灵犀坐于台上，三人整齐排列于台下，等着依次交东西。
谢知意趴在许庭安肩头，对着叶提纳闷地喵叫一声。叶提无需许庭安这个桥梁，也大体猜到小猫在问什么。
他苦着一张脸，凑前低声解释，“昨日失锤把主峰门口的地砸裂了，回去后清静峰的仙鹤衔信而来，让师父记得赔偿，我是来给灵石的。”
谢知意：“......”那地砖竟然如此不凡？值得你拿这么一大袋？
柳不弃刚递交自己的十遍《善念经》，路过，轻笑一声，可不吗？那砖可是数种灵石混合制成。
叶提：“……”脸更苦了。
灵犀看看许庭安递交的十张猫爪印，又看看面上波澜不惊的许庭安，“…….”
一个个真的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小猫知意，十遍抄写，过，”灵犀说道，底下隐有躁动，这都行？然后老神仙不疾不徐接着说道：“庭安今日回去抄写二十遍。”
底下弟子瞬间不敢有议，行，非常行。
许庭安无异议，安抚着躁动的小猫，让他抄写不是问题，让小猫抄写才比较苦恼。
叶提过后，灵犀收着灵石，慈眉善目，“花草皆有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