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略过,烛火晃出残影,在地面投下满面黑黄流萤,谢萋往雕花香炉中放入沉香,用火折子点燃,香炉很快就飘出白烟,谢萋倒了两杯茶。
“坐。”她坐下,伸手指桌对面,赵祁依言也跟着坐下。
“你惹了风流债。”
谢萋抿了一口茶,缓缓道:“想必阿梅看上了你,你知道吧。”赵祁尴尬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起誓道:“我对她绝没有任何意思。”
“问题不在于你对她有没有意思,而在于她像被下了蛊一样,说话做事完全判若两人,所以我这留不得她。”谢萋忏悔,她叹了口气:“当然,我也要负责任。”
“若不是我识人不清,便不会有今日这么一遭,虽然圆满解决了,但也身心俱疲。”她手抚胸口,认真地盯着赵祁。
“经过我郑重考虑,我认为你不应该来我的香料店里瞎晃。”赵祁反驳:“我可是帮了很多忙的。”他大掌拍拍木桌,这是他做的,店中木柜木箱都是他一手一脚造出来,布置搬抬也由他来。
谢萋肯定地点头:“没错,这香铺能开起来,你的功劳不小,但功过相抵,我认为你更适合干其它的。”赵祁挑眉,表情明显在说不相信她的话。
“比如说种地,我现在想想,可真是太适合你了,又不用抛头露面,又能强身健体,还是你的所长。”谢萋越想越开心,她赶赵祁:“最近山上不是在排水翻田吗,陆多钱见你上去帮忙肯定高兴。”
赵祁阴着脸,越过桌逼近,嗤笑道:“你就这么嫌我?不来就不来。”烛火被风吹得扑闪,谢萋抬头,接着微弱的光线打量他,嘴上这么强硬,可是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纤长茂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如水墨画晕开,桃花眼最是娇媚勾人的情态,此时里面却泛起琉璃色的光芒,薄唇不自禁地紧抿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萋拉他衣角,讨好道:“我都是为了你好,阿梅我能对付,要是遇上个手段厉害的,把你拐走了怎么办。”赵祁扯出衣角,脸上冷冷一笑:“恐怕你心中得乐开花了吧。”
谢萋最后也没能将赵祁哄好,两人晚上是在张嫂子家吃的饭,张嫂子悄悄戳了一下谢萋,问道:“你和小赵闹别扭了。”
这两人回来时,一前一后,互不搭理,之前吃饭赵祁都是坐在谢萋身边,给她盛饭装汤,现在他们两人对桌而坐,搞得他夫妻两个也只能相对而坐。
谢萋点点头,望赵祁,他正逗虎头玩,她垂下眼帘悄声道:“是他非和我闹呢。”
“知道了。”张嫂子给谢萋递了个眼神,在说:“嫂子这就帮你。”
张嫂子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抓着谢萋的手笑道:“谢妹子来帮我收拾吧,他们男人在这玩他们的,咱们出去也讲些贴己话。”她现下与谢萋已十分相熟,不需再以姑娘来称呼,反显得生疏了。
赵祁听了,下意识想张嘴说别去,她休息他上,好歹是控制住了自己,他们现在可还在冷战呢,他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椅子上,不去理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去听屋外的动静。
突然,屋外传来碗落地破碎声,然后是张嫂子的一声惊呼:“谢妹子,没伤着你吧!”赵祁脸色大变,起身往屋外来,只见地上撒着碗碎片,张嫂子正拉着谢萋的手,脸上表情紧张。
赵祁抓过谢萋的手,仔细检查,焦急道:“伤到哪了?”他拿着谢萋的手,如翻面团一般,翻过来转过去地检查,看来看去都不像受伤的样子,难道是里面的骨头受伤了。
“我没事。”谢萋抽回手,表情尴尬,张嫂子在一旁憋笑:“我失手打碎了个碗,正好谢妹子伸手去接,不过我检查过了,她的手啊,还是白白嫩嫩像水葱一样。”
她用扫帚扫走碎片:“小赵你啊,比我还紧张,有啥事就好好说嘛,闹什么别扭哦,虽然不说话,一晚上那眼神没少往谢妹子身上看,真有事了后悔都来不及,喜欢一个人就好好说啊。”谢萋瞪圆了眼,张嫂子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嫂子!”谢萋打住她的话,张嫂子了然地点点头,她不再说话,女孩子面皮薄,她都懂。屋内张大哥唤她,她擦擦手进去。谢萋尴尬杵在原地,张嫂子说些喜不喜欢的,搞得她现在脑里也在胡思乱想。
赵祁温柔的嗓音响起:“皮肉没伤到,吓到没有?”谢萋摇头,张嫂子虽然突然摔碗,但也不至于吓到她,她想起张嫂子说的:“这男人在乎你,你有点事就紧张的不得了,到时候哪还顾得上闹什么矛盾?”
只听赵祁又道:“是我错了,你别和我一般计较了。”
谢萋想,你哪错了,没错也认,也太老实了,要真遇上坏女人,真把你吃了都不知道,但她面上还是点头:“我当然不计较了。”
两人准备回家,张大哥张嫂子送他们到门口,张嫂子欣然道:“我与老张商量过了,明日准时上工。”谢萋也高兴:“那好呀!明日嫂子和我一道走,今日真是好极了。”
张嫂子道:“可气今日那群老妖婆占了便宜。”
谢萋笑道:“放心吧嫂子,她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东西拿走了,却不一定有那个福享用。”
“诶呦!”姚大婶肚子又绞痛起来,她头上渗出冷汗,忍不住“噗呲噗呲”地放屁,她夹着脚小跑到街角茅厕,可惜茅厕中刚好有人。她弓着腰忍耐,喊道:“里面的人快完事了没有?”
“是姚大姐?”姚大婶也听出里面的人是谁:“妹子,挪个屁股,嫂子我着急。”茅厕内已有三人,皆是今日闻香闹事的老妇,这茅厕实在是塞不下了。
姚大婶无奈,夹着脚要往背人处的后巷走,但她已经忍到极限,这一动,一股恶臭传来,□□里便有了沉甸甸的坠物之感,她脸色白了又青,提着裤子往家跑。
只是转瞬间,熟悉的感觉又袭来,肚中又是翻江倒海的绞痛,她走到后巷,解开裤腰带蹲下,也不管这是谁家后门,她脸上现出轻松表情,突然,门开了。
“你这死老婆子!敢在我家门前拉屎。”男人出夜工,谁知打开门便见着这婆子露出个屁股在他门前拉屎,他家在的这条街鱼龙混杂,常有乞丐随处撒尿拉屎,但从没抓到过,今日可好,被他抓了个现行。
姚大婶赶紧提裤,她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拉的屎。我说是你拉的。”男人气极,他也不客气,两巴掌呼上去,把她打了个眼冒金星。
再一脚踢中她小腹,男人使了大劲,姚大婶又拉的手麻脚软,好巧不巧便脸着地跌在她拉的米田共上,男人道:“我认得你,你是那好赌的姚癞子的娘,你且等着。”男人先行离去。
姚大婶好不容易回到家,却发现家门口恶臭难闻,男人拎着两大桶粪水,将她家门泼了个便,她儿子见她回来,怒骂道:“你这老不死的,去哪惹来了这个瘟神。”他嫌她身上脏,也不愿意拿手碰,抽出扫帚便打。
动静闹得大了,街坊邻里的都出来,男人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大家看着又脏又臭的要大婶,都嫌弃厌恶,这下这姚大婶一家可更讨人嫌了。
第二日,便成了这街巷人中的谈资笑料。
谢萋一觉睡到天亮,她去厨房一看,赵祁已经将早饭做好,张嫂子来喊门:“谢妹子!”谢萋拿起两个包子两个鸡蛋,对赵祁道:“我先走了。”
出门,张嫂子穿着浆洗干净的衣裳,头上的发丝用发油疏抹得一丝不苟,谢萋将手中的包子鸡蛋递给张嫂子,张嫂子接过,两人边吃边走。
到了香铺,张嫂子不识字,谢萋便让她负责接引客人,称料拿货,谢萋则收钱记账。还是得让张嫂子认认字,学着管账,谢萋有其它的任务,毕竟她对香料更为熟悉,她要主动拓展生意渠道,不能总在柜台。
店中陆陆续续也有些客人,但是自然比不上昨日那般热闹,不过谢萋并不着急,她的目标绝不是给散客卖些一二两的香料,她要把香料变成每个人独一无二的需求。
谢萋收银子找钱,笑着目送客人出门,突然,她看见对面街边,赵祁好整以暇地坐着,边上立着块招子,“占卜算命,趋吉避凶”。
谢萋给张嫂子打了声招呼,走出香铺,她走到赵祁身边,看他搞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出,问道:“你在这干嘛?”赵祁指了指桌上摆着的罗盘、龟甲、蓍草,理直气壮道:
“神机妙算神算子,一日人来半日仙。”
“我当然是摆摊算命了。我在发展自己的事业,可没碍着你!”他将谢萋要说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手摇着龟壳,三枚铜钱在里面撞来撞去,他笑问道:“老板,要不要占个卦。”
“不收你钱。”赵祁心中乐开花,想一日见不着我,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