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姑娘,那孽子没伤到你吧。”侯夫人转头关切的问道。
柳玉婉受宠若惊,急忙回答:“侯夫人言重了,不过是女儿间的打闹,算不得数。”
柳玉婉自然也知道家族间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时候侯夫人给台阶了,就要顺坡下。
柳玉婉自谦一阵后,恭敬地让侯夫人先行,自己则是跟在后面,同时与周若风拉开距离。
周夫人与周若风去了德妃娘娘的含光殿,柳玉婉和柳安然被宫女引着去百花宴的地点。
“那柳小姐,如今一见。也算得上是进退有度,大方得宜,不像传闻说的那般跋扈自傲。”
周若风低着头回道:“是,她很好,是若嫤太不懂规矩。”
“到时让若嫤把她的琉璃头面送到柳府,作为赔礼,你去千金阁再打一枚羊脂玉手镯一起送去。”侯夫人看周若风没应声,接着道,“你肯定想问母亲,为什么要送如此贵重的礼吧。”侯夫人冷笑一声,面上尽是嘲讽,“你那个妹妹,连带她娘,就是个祸害,上回,打了柳家小姐,你可知,你送去的药膏被她掺了让伤口一直不结痂的药粉,若不是零尘机敏,闻出药膏的不对,怕是柳家小姐便要毁容了。”
零尘是周若风的贴身小厮,自小一起长大的,家中姊妹做些香料生意,所以那药粉的味道发冲,一下便能闻出来,察觉到不对,本想立刻回禀周若风,巧的是一转头便撞上了周夫人,这才被周夫人先知晓了。
“她竟做出这样的事?”周若风不可置信,小时候机敏可爱的妹妹,如今竟会如此歹毒。
“若养在我膝下,不一定会变成这个样子,要怪就怪你那糊涂爹,宠的那易杭无法无天,教给子女的也全都是下作的妾室手段,若嫤算是毁了,以后她的事你不要插手了,多疼疼若蒂,她才是与你一同长起来的妹妹,她姨娘不疼她,你做哥哥的,多关照一下。”说起周若蒂,侯夫人又是满满的叹息。
母子两说着便到了含光殿,德妃娘娘的贴身侍女满秋前来接两位主子。
卫国公府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了半天,荣安终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世子,咱们什么时候进宫?”
“那柳小姐不是都自己处理好了吗,咱们进攻什么。”祁璟珏给自己的白玉折扇新挂了一串流苏,此刻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摆荡。
什么柳小姐,这回轮到荣安懵逼了,他刚刚有提到柳小姐吗,“公子,是去皇后娘娘的长春宫。”
意识到自己听错了的祁璟珏尴尬的轻咳两声,欲盖弥彰的说道:“走吧。”
真是,这几天周围人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柳玉婉这个名字,搞得他神思混乱,这才听错了话,会错了意。
另一边,百花宴已悄然开席,所有的官眷命妇,官家小姐都跟在皇后娘娘的身后,只是不知为何,柳玉婉总觉得皇后娘娘的眼神时不时地就瞟向她这里,她只好低头装死。
这种大场合,她这位卑言轻的,装死是最好的选择。皇后娘娘带着所有人逛了一圈,直到小宫女附耳说了几句,皇后娘娘开口说道:“本宫身体有些不适,先回长春宫歇息一下,诸位自便。”
“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娘娘离开后,各家官眷开始互相寒暄,有些胆子大的,猜测着皇后娘娘离开的原因,只不过也是窃窃私语。
柳玉婉好信,悄悄挪动步子,准备去听一耳朵。
只听那两位贵妇说道:“皇后娘娘举办这次百花宴,实则是为了祁小世子。”
“祁小世子,那个纨绔?”
“低声些,就算再是纨绔,也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太子殿下的亲表弟。”
“那可怎么办,我家如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万一被那世子看上怎么办。”
“我家四郎恰逢适婚年龄,不若让两个孩子相看一番。”
“好啊。”
原来是为了祁小世子,柳玉婉脑海里又浮现出祁璟珏的模样,他这脸,还需要相亲?怕是女孩子都追着跑吧,不过这名声是真的不太好。可他明明不是传闻中那样子,干嘛要坏自己的名声。
正想着,有一双环髻的宫女迎面向她们走来,“皇后娘娘为各位小姐准备了吃食,请各位小姐移步。”
柳玉婉直觉感觉不对劲,可这堆小姐里,谁是那个倒霉蛋呢,总不能再是她吧。
况且一群官家小姐都在一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而且她一个五品官家的女儿能得罪皇后娘娘什么,想到这,也就放下心来。
小宫女将众人带到一个类似于花院的开放型小园,凉亭错落,后面假山环绕,还有一个小型湖泊,内里种着世间罕有的并蒂莲。
每间凉亭内都有皇后娘娘准备的吃食,外侧是绣花高饤一行八果垒,中间是雕花蜜饯一行,最里是珑缠果子一行。
这精巧的样式看的柳玉婉眼花,感叹着皇宫内院王公贵族的奢靡,惊叹过后便是,馋。
这种类,这样式,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这样的牛马也能吃上御膳房做的大餐,这根在现代吃顶级厨师做的国宴有什么区别。
她拉着柳安然走到最远的凉亭坐下,捻起一块荔枝甘露饼,柔软的饼皮夹着荔枝果肉,令人惊奇的是,经过烘焙的荔枝果肉在入口的时候竟还会爆汁,柳玉婉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吃播形容的词语,最后只吐出一句“好吃”
柳安然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她的手,斥道:“这是相亲宴啊,你能不能顾及一下形象。”
柳玉婉瘪瘪嘴,委屈道,“官眷们不是没来嘛,这又没人看,干嘛不能吃。”
“糊涂,这是京城,是皇宫,你的一言一行全会被汇报给主子,知不知道啊你,别吃了!”
柳玉婉看着面前的糕点,甜腻的香气充斥在鼻尖,每一分味道都在叫嚣着吃它,她眼睛滴溜溜的转,趁柳安然不注意,又拿了个珑缠果子和糖霜玉蜂儿,随后假模假样的说要去后面的湖泊看并蒂莲。
柳安然并没听清,只是嘱咐她不要走远。
她含糊答应着,用衣袖兜着顺出来的水果和蜜饯。
长春宫内,小侍女正把观察到所有事一一汇报给上面的两位主子,皇后娘娘坐在凤位上哈哈大笑,“那小妮子真的只顾得吃?”
侍女也微勾唇角,“是的,娘娘,柳小姐走之前,还拿走了几颗果子和蜜饯。”
这话惹得皇后又笑起来,“心思纯净是好事,可未来世子妃可不能只是个贪吃鬼啊。”
祁璟珏却机智的捕捉到一个信息,“你说她去哪了?”
小宫女被他陡然凌厉的语气骇住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声音微颤的回答:“柳小姐说是去荷花池看并蒂莲,实际是去假山后吃蜜饯去了。”
“姑母,我有些事情,你在宫里等我回来。”祁璟珏扔下这句话便快步走出长春宫。
柳玉婉正躲在假山后大快朵颐,突然听见旁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探出个小脑袋,睁圆眼睛努力分辨远处的两个人是谁。
那个身着粉色宫装的不是柔妃的贴身侍女吗,另一个小太监是谁?他们在说什么?
柳玉婉想凑近些听的更真切一些,一只温热的手扣住她微凉的手腕,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出声。
柳玉婉脑子嗡的一下,第一想法就是又被坑了,倒霉蛋又是她,接着便是上来一套现代学的自救方法,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拉下捂住她嘴的手,一口咬下去,接着趁他吃痛的时候,用胳膊肘狠狠的往后一怼。
她只听见背后的人闷哼一声,后用一种强势的,毫不怜惜的力度掰过她的身子,让她可以与身后之人面对面。
柳玉婉心下疑惑,要是绑架犯怎么会让人看到他的脸呢,当她眯着眼睛看清楚对面的人时,腿一软就要跪下去,所幸祁璟珏拉着她的手腕才没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祁璟珏气怒反笑,凑近她,用气声说道:“柳小姐这会儿怕什么,刚刚咬我的时候可是半分不留情啊。”
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柳玉婉的耳后,脖颈,可她没感觉到暧昧,只觉得心凉,不知为何,她对他,总有种恐惧感,祁璟珏的纨绔面具下,一定是另一种模样,而那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不是她可以探究的。
她不想也不愿去探索这种未知,枪打出头鸟,她只想平平淡淡的保持中庸之道,做一条不咸不淡的咸鱼。
装!
柳玉婉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个字,她一把抓住祁璟珏受伤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几下,一脸心痛,“我上次受伤,母亲给了我一些伤药,世子若是不嫌弃,我派人送到卫国公府。”
为防止外面两人发现,他们二人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的桂花头油的馨香,在女孩灼热的呼吸攀上他的手腕时,他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是僵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混沌,低头看了眼,呼气的时候没喷出口水,可以,随后便听到小姑娘说送他伤药的话。
作息就要做全套,京城纨绔的名声不能掉,他放松自己的手臂,任由她抓着,微微挑眉,“上好的伤药?柳小姐不会心疼吧。”
“嗯?”这话,怎么茶茶的,“不心疼。”
“哦,那……那块玉佩,你不是心疼得很吗?”祁璟珏鬼使神差的问出来。
柳玉婉瞪大眼睛,忽的放下他的手,“你……”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急急捂住嘴巴,又走近一步,“你怎么知道?”
少女的桂花香味就这样忽远又忽近,“那天恰好在街上,耳力好,听到了。”
还真是不能随便蛐蛐别人,没准说坏话就被听到了。
柳玉婉默默嘀咕,“那还不是被你转手送给孟仲斓了。”
绝对不能让他觉得我心疼,这小世子是个什么性子还不知道,几面之缘,帮过一次,也无法笃定这是个实打实的好人,至于之前在孟府说的什么善恶论,全是应急的马屁啊。
万一小世子是个睚眦必报的,这不妥妥的太岁头上拔毛,找死吗,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他愧疚。
“谁告诉你的?”
柳玉婉又是一惊,“你耳朵真的好,这么小声都能听得见。”
“我没送,孟仲斓那个是我新买的。”祁璟珏扬着下巴,身子靠后,贴近假石,避免与她过度接触,这妮子的桂花头油是不是换了,今儿这味道怎的如此呛人,他敛眉皱鼻,用二人能听到的最小音量说道:“小爷可不心疼那区区一枚玉佩。”
柳玉婉盯着他看了几秒,磕磕绊绊的回应他,“哦哦昂昂,不好意思,是我想岔了。”
柳玉婉虽嘴上恭敬地说着,心里早就翻了一百八十八个白眼了,呦呦呦,小爷可不心疼,不心疼倒是还我啊,接的时候没见你不好意思,现在倒是摆上谱了。
当然,这些都是柳玉婉的内心戏,现实中只敢对着他傻笑两声,把这件事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