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江铭翰又说她陷在阿照是凶手的死胡同里,秦安悦趁他没开口赶忙道:“没有仔细抛尸也是一个证明!这八起案件中几乎全是挖心地便是尸体发现地,哪怕街头也不会藏尸,极有可能是凶手来不及。”
江铭翰轻轻点头:“如果是一起案件来不及抛尸也说得过去,但次次如此只能说明是有意为之,要么挑衅或者无所谓,要么就是研究了一夜天明后才匆匆离开。”
“不错,但如果说是挑衅,凶手选的有光照之地又都是较为偏僻不易被人察觉之地,显然有隐藏的意识。”秦安悦顿了下,“沐阳街口的那个案子除外。”
易衔霜也认同了她的分析:“或许那里有什么特殊,下官再去查查。”
秦安悦又补充道:“而且很关键的是,八起案件从一开始凶手挖心割肉的手法便非常娴熟,但依然有很明显的进步发生。其中四起案件存在脏器丢失,都是完完整整地一整块丢失,但又是不同部位。”
“此案目的不明是重大难点,如果按你的说法,他是用于研究医术,便有很多问题都通了。”易衔霜沉吟道,“他不是随机选人,而是需要健康的人;脏器损伤程度不一,是因他将其当成一块切割练习的器具……”
她微微一顿,蹙眉抬头:“可是不对,这个假设当时已经提出过了,而且都被否定了。”
易衔霜双手迅速翻动,很快便找到了记录:“当时好几个县邑都将如此设想过,所有的大夫都被列入重点怀疑,又一一洗清了罪名,还有两人因此被百姓驱逐,沐阳的沈沁汐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没有考虑到外来大夫!”秦安悦道,“如果是寄居在此的大夫呢?如果是旁人不知道他的大夫身份呢?”
易衔霜恍然:“有道理,所以江司使让我尽量搜寻六七年前沐阳周边来往的外乡人?”
“不错。”江铭翰抬眸吩咐道,“现在需要你带人去做的,第一是想办法弄清楚八起案件的经办人,找到他们近些年的行踪,最好能查到财物变动;第二,想办法让带回县衙的那个仵作开口,尽可能地套出当年尸首的细节;第三,让人认一认多年前是否见过这几个人。”
他取出一幅画卷交给易衔霜,是铜木县卖人案中几个头目的画像。
今日从城外回来,江铭翰和秦安悦特地跑了趟轩启书院,让书院的画师根据描述画了画像,虽不是特别符合,但还是能认出是贾忠明等人。
可惜那个阿照只存在于贾忠明他们的证词之中,具体长什么样便不得而知了。
易衔霜接过画卷一一应下,脑子里已盘算干这些事的人选,忽听江铭翰说要去见见仵作。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提议道:“大人,今天已经很晚了,不如暂且歇了,养精蓄锐也好明天继续。”
江铭翰犹豫了下,侧眸瞥见秦安悦单手撑着下巴,闭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也好,陈年旧案,急不得这一时。”他点头看向秦安悦,勾唇笑道,“秦大人今日辛苦啦,我们回家吧?明天再来。”
秦安悦哈欠打完,挤出了滴眼泪,显得双眸朦胧,有些迷糊地点头:“好啊,菱欢肯定等急了。”
*
路边的长明灯拉长了影子,两匹马摇摇晃晃穿过寂静的街道。
“想什么呢?”秦安悦见江铭翰从出县衙便皱眉苦思,忍不住问道。
江铭翰转过来看着她:“依你今日所言,再加上这几天的调查,阿照的可能性很大!可是有个地方我想不明白,阿照为什么会短时间内在沐阳周边持续杀人?”
按照林景渊所说,阿照当时已经和贾忠明相识,他们的人口买卖已有些规模,如果要研究技术,杀他们拐卖的人岂不是更方便更隐蔽更有利于让他安心研究?
可他偏偏选择了沐阳,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下不惜打点官员留下证据也要在这里杀人!沐阳有什么特殊能让阿照如此铤而走险呢?
秦安悦轻轻摇头,她也想不明白,这确实是个很疑惑的点。
“罢了,说好休息的,等查到更多线索自然能够解惑。”江铭翰轻轻一笑,在门口下马。
二人将马匹拴好,进入小院,秦安悦笑着唤道:“菱欢?你还没睡啊!”
房中灯是两者的,门开着,显然是菱欢还在等他们。
没人回应,想必是菱欢困极睡着了。
“菱欢?”正房里并没有人影,秦安悦轻咦出声,前往菱欢的房中找寻,依旧没人。
秦安悦心中一惊,匆匆出门在各个房间去找:“菱欢!你在哪?”
厨房门突然嘭的一声开了,她吓了一跳,急转过去,与江铭翰四目相对,江铭翰眼中的凝重刹那让她的心脏揪起。
“快来看。”扔下一句话江铭翰便闪身进门。
秦安悦急匆匆提着裙子两步跨上台阶冲进去,江铭翰正站在空荡荡的灶台旁。
她在门口压了压心中的不安,轻手轻脚走过去:“怎么了?”
江铭翰指向灶台上和旁边桌子上的摆设:“菱欢将菜都准备妥当了,但一直没有下锅。”
秦安悦手脚发凉,嗓子里干涩得厉害:“她准备好这些之后就出去了,到现在没有回来……”
话音未落她夺门而出,飞快地奔向马厩。
江铭翰紧赶慢赶追上她,塞给她一截竹子般的东西:“分头找,一旦遇到意外立刻放信号!”
秦安悦接过,翻身上马:“好!”
*
璀璨的星辰洒满夜幕,皎白的明月投下大片的光华,照得县城道路如霜,映得那匹黑马仿佛影子般孤零零走在街上。
菱欢初到沐阳不久,没什么熟悉的人,秦安悦便放弃了去周围拍门询问的打算,骑着高马先跑一遍城中巷子再说。
一些狭窄的路段月亮被两侧高墙遮住,比往常更加幽黑,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诡异。
秦安悦不断安慰自己一定不会出事,又总忍不住胡思乱想,脑子里上演着无数种情节。
如果她作为穿越女是一部剧的主角,那她身边的人可太容易出事了!
她一边期待下一个拐角就能看到菱欢,一边害怕在某个幽深的巷子里遇到小姑娘残破的身躯。
菱欢往日活泼欢闹的笑容出现在她脑子里,她都害怕是出事前播放的幻影。
秦安悦勒马停在街道中央,双手撑着高马喘了好大几口气,她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让胡思乱想占用自己的大脑,得理智思考!
小院里没有打斗或者挣扎痕迹,而且菱欢平日买菜的小篮子不在,那菱欢就不是在院子里被人掳走的,大概率是出门之后丢的。
菱欢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最近几天就算买菜也不过是门口的地方,不会走远。
秦安悦突然想到在平远县时那些人一抓到她便有人要买,而且出价非常高。
她一直都不知道此人是谁,有何目的,很有可能是一直跟着她。
秦安悦狠狠攥紧拳头,该多一点警惕地!
可如果目标是她,抓走菱欢做什么?拿菱欢引她上钩?但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让她找过来啊!
还有一种可能是菱欢自身遇难,遇到不轨之人?但沐阳排外,菱欢没什么人可以聊天,一般都会很早回家,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至于劫人?
再者,他们来此地便是为了寻找菱欢的身世,沐阳很可能就是菱欢的家。
秦安悦直起身一拉缰绳,调转马头。
或许在熟悉的地方待久了,菱欢会想起某些东西,所以急切地出门去找。
秦安悦转了方向直奔轩启书院,菱欢在沐阳的时候还很小,要说最熟悉的地方,必然是曾经的方家宅邸,如今的轩启书院!
一路狂奔,劲风打在脸上,秦安悦又忍不住怀疑。
小丫头怎会一个人去探查呢?就算心急,也会给她留信才是啊!
秦安悦心急如焚,恨不得瞬间飞到轩启书院。
正此时,高马前蹄骤然打弯,急速前行陡然停止,马儿一声嘶鸣向地上栽去。
秦安悦脸色一变,急速调整身形,护住要紧部位,顺着惯性往前一滚落到地上,立刻转身而起。
一支长箭刺破月光,从马儿失蹄时射出,秦安悦滚地时抵达,正好在她现下所在的位置。
射箭人算准了一切,唯独未曾想到秦安悦裙摆繁复,在下马的时候绊了她一下,短了距离,长箭正射在同花瓣般绽开的裙摆上。
秦安悦昵了眼钉住裙摆的箭矢,一把拉起裙摆就跑,只听刺啦一声留下半片纱裙。
她一溜烟钻进了常年摆在街边的小摊底下,拔出簪子撬下一块坚固的木板为盾抵挡乱射的箭,转手就抽出信号炮,一拉线绳就见一溜火光飞快蹿了出去,在空中绽开漂亮的红色长烟,久久不消。
见她躲得深,来人直接近身,长剑带着深夜寒光,直直刺向摊位,一阵有力的劲风扑来,刹那间摊子裂成几段。
一片尘雾中冷光骤现,那人眯着眼,正对上一双发狠的眼。
他目露轻蔑,转手回剑。
秦安悦却并未如他所料偷袭,而是贴地扭转身躯,避开长剑,手中匕首陡然飞出,直直冲向那人。
杀手侧身避开,匕首擦肩而过,刚好划开他背箭的口袋,箭矢哗啦啦掉了一地。
秦安悦眼睛一亮,一腿扫过去,箭矢一齐飞起,排成一排插进了旁边的墙上,又被自上而下的一脚踩断,箭尾统统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