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爬进了房间里,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了颤,从眼前无边的黑暗里看见了一丝温暖的光。
夏湫这会意识刚刚回笼,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盯着眼前陌生的白色天花板发了会呆。
脑海里闪过的零星画面终于让他想起来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他刚想起身,右肩突然传来的阵阵疼痛感却让整个上半身都泄了劲。
房间里没看见别人,他这会嗓子又干得发紧,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好不容易才攒够了力气下了床。
夏湫赤着脚站在床边,发现床头柜上的水杯里的水还冒着热气,这说明房子的主人不久前还来过。
温水入喉,他才觉得好受了不少,于是一路向外面走去,与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的人撞了个正着。
阮青平放下了手里端着的紫砂锅,上下打量了一眼房间门口的夏湫,目光从少年敞开的领口上不动声色地掠了过去。
他看见一条亮眼的挂着玉坠的红绳正静静地躺在少年脖颈处,与白皙的锁骨相比产生了鲜明的色差对比。
“起来怎么不穿鞋?又觉得自己身体倍儿好了是吧。”
阮青平收回了视线,转身去另一边的碗柜里拿了碗筷,一边继续说道:“拖鞋在你床边,客房卫生间里面洗漱用品都是新的,你随便用。好了来吃饭。”
毕竟是个生病的客人,阮青平觉得自己还是得尽尽地主之谊。
好在客人还是个比较听话的,这会醒了病也好了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
十分钟后,两个人落座在餐桌前。
阮青平拿着汤勺从热气腾腾的紫砂锅里盛出来了一碗小米粥,递到了夏湫面前,对他说道:“加了一点点糖,不过你感冒没好,还是吃点清淡的吧。”
夏湫接过了碗并道了声谢:“谢谢,包括昨天晚上的事。”
“真想谢我以后就少惹点事吧。”阮青平没好气回他。
手里的粥温度刚刚好,看起来已经熬了有一会,问起来很香,夏湫端着抿了一小口,没想到这粥看起来简简单单实则色香味俱全。
没忍住便又喝了一口才回他话:“班长说的果然没错。”
“什么?”阮青平没听明白。
倒是夏湫面上带了笑:“开学第一天,陆萧就悄悄跑来和我说你可能性格比较孤僻,让我别在意。但当时站在旁边的慕以晴却出声反驳了他。”
“哦……她说什么了?”
阮青平边说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了夏湫斜对面的位置上。
夏湫端着碗,斜着眼去看他,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点哑:“她说你人其实很好。”
阮青平动作明显愣了一瞬,随后又闷头继续喝粥,没再接他的话,面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直到两个人吃完了饭,他才慢悠悠重新开了口:“她想多了,你也别信。那店里有监控,我只不过是怕麻烦变大才帮的你。万一出了事抓我过去问话,说不定还得道德绑架我,说我对同班同学都见死不救。”
他又一次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那上周巷子里那次呢?那里又没有监控。”夏湫起身帮他收拾桌上的碗筷。
阮青平接过了他手里的碗筷,径直走向了洗碗池,“哗啦啦”的水声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响起,“看来昨晚脑子还没烧坏,一大早醒来就这么精神。”
这是拒绝回答了,夏湫也没再多问,低头去捣鼓手机去了。
阮青平收拾完碗筷,倒了杯温水搁在夏湫面前,还顺带着递过来了一板药片,“再吃一粒吧,瞧你这身子骨弱的。”
夏湫刚准备吃药,被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就猛然震了起来,屏幕也跟着亮了起来。
两人都下意识地去看它,阮青平看清了来电显示上赫然显示的三个大字——“夏志明”。
可手机的主人似乎并没有接电话的打算,依旧慢条斯理地继续手上吃药的动作,然后微仰着头喝水。
阮青平沉默地站在他身边,俯视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因为吞咽而滚动的喉结。
打电话的人好像很有耐心。那阵铃声长到阮青平都觉得似乎已经快到了结束的时候,夏湫才伸手按了接通。
“喂,爸?什么事?”夏湫把手机举到了耳边,说话的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听到这个称呼,阮青平眸光闪了闪,觉得自己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于是轻声走回了自己房间里。
几分钟后,紧闭的房门被敲响了,阮青平这才开了门。
夏湫站在门外,背上已经背好了书包,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昨天的事谢谢你了,还有上次在巷子里的事,下次放假有空请你吃饭。”
“哦。”阮青平倒是觉得无所谓,这确实是道谢的一种好方式,至少在朋友之间。
“对了,虽然已经在努力避免了,没想到还是把你给扯进来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寸头那群人会来找你麻烦,一群吃软怕硬的家伙罢了。下次真出事了你直接报警就行,不用顾忌我。”夏湫继续说道。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怵他们。”阮青平以前呆的地方可比这儿乱多了,平时也没少打过架。
“那我走了,晚上学校见。”
“嗯。”
入户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屋内的人烟气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阮青平一个人回了房间,却突然收到了姜涛的来电。
“乖徒儿,咋有空回云锦小区了?”
?
阮青平下意识觉得来者不善,连忙出了门在客厅里四处望了一圈,手机那边的人轻轻嗤笑了一声,继续道:“别找了,我那微型摄像头藏得可好了!”
阮青平有些无语:“?您老人家没事装这种东西干嘛,家里又没人住。”
“傻徒儿这你就不懂了,就是因为没人住才需要装。我这破屋子里宝贝可不少,还是得自己时时看着才安心。”
阮青平知道这人什么性格,十句话里没一句是真的。至于装摄像头,八成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干什么傻事,毕竟自己这位师傅的想象力有点丰富。
“……小心我什么时候给你黑了。”
“诶,你别说,我这套新的防火墙到现在好像还没被人破过,为师欢迎好徒儿来挑战哦~”
语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着调,“不过你放心,为师还没这么变态,只看得见客厅和玄关而已,房间里都没有。”
听到这阮青平心里才松了口气,松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在紧张。
等会,他紧张什么?
姜涛哪壶不开提哪壶,下一秒就兴致冲冲地开了口:“对了好徒儿,刚刚走的男生是你班上新认识的朋友吗?”
“……不是,”阮青平觉得头疼,随口忽悠道:“路边捡的。”
谁知姜涛语气更欠了:“啊?没想到徒儿你还有这癖好。”
“姜。涛。”阮青平麻木地念了人家大名。
“别,好徒儿,我错了,不逗你玩了。我这不是看你难得身边出现个同龄人,所以觉得好奇嘛,你看看你自己都多久没交朋友了……”
阮青平也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出声打断了他:“没,班上同学而已,算不上什么朋友。路上偶遇的,我怕人真出事了更麻烦才带回来照顾了一下。”
“哦,这样啊。啧,我还以为你终于愿意听我说的话决定重新融入美好的校园生活了呢。”姜涛语气明显低沉了不少,正打算继续说点啥就被身边的人打断了。
阮青平听见了话筒里传来了姜涛那位雷厉风行的女秘书的声音,知道这大忙人这是又来工作了,干脆顺势道:“你工作多就忙去吧,正好我收拾一下回学校了。”
正准备挂断却听见姜涛叮嘱了一句:“诶,平儿,徐明是我特意找来的,他在自己专业方面造诣蛮高的,你如果有心事的话可以和他谈谈。”
“知道了。”
他总觉得姜涛有时候像个老妈子,比他亲妈操心的东西还多一点。不过吐槽归吐槽,阮青平也知道这些事的出发点到底是为了自己好。
至于徐明那里,他觉得还是糊弄一下得了,也方便人家去和姜涛交差。
于是下午阮青平刚到学校就直奔教学楼的咨询室里去了,这会徐明刚刚出差完,正巧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
“哟,PING大佬,来这用电脑了?”
阮青平摇了摇头,“今天不用,我是来找你的,姜涛可能怕我一个人闷死在学校,说可以找你聊天。”
干心理医生这行的都不简单,阮青平也不知道徐明对自己的事情了解多少,还是习惯性地打马虎眼。
徐明闻言笑了笑,“其实你不想聊也无所谓的,姜总给我的工作里面没说这是硬性要求。”
。
敢情又是他自作多情了?
阮青平走进门的脚步一顿,顿时觉得自己上贼船了,很明显徐明也不是一般的聪明人,这会他话已出口,想走也难。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没事,那你就当我怕你一个人在办公室无聊才来找你聊天的吧。”
反正他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行,那你想聊什么?”徐明见自己目的成功达成,便反客为主去问他。
“呃……呃……”阮青平压根没想过事情会变成由他来找话题,憋了半天才憋出了回答:“那就聊聊人什么情况下会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原则吧。”
刚说出来就意识到不对,他好像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憋出来了。毕竟自己这几天的烦躁似乎都是因为这个问题。
靠。
心理医生果然狡猾,打得他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