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儿次日将策划交给崔清漪,便不再管了。太清宫像自己这样的弟子少,但活了上千年的大鳄多,各个老奸巨猾。
她从来不觉得以自己的才智、见识和经验能在修真掀起风雨,当然当她成为修真第一人时除外。
做做宗门内任务,和相熟同门交流心得,去器峰打造几件顺手的兵器,顺手教导王浩然……日子过得充实而祥和。
忽然一日,裹儿练剑回来,打开玉简,就见上面几条未读消息,大拇指熟练地一滑,从前面往后看:
崔清漪:“李师妹,汤泉秘境要开了,只允许筑基期修士进。秘境内有不老泉,名字虽夸张,但确实有洗髓伐毛之效。你要报名吗?”
又过了两个时辰。
崔清漪:“久等不到回复,因时间紧迫,机会难得,我问了阿初,他说你参加。好好修炼,后日上午到主峰大殿集合。”
裹儿退出去,又往下翻到虞初的信息。
虞初:“你去哪里了?又在花海!大师兄说了汤泉秘境的事,我做主,你必须去。多好的机会,我那时想去还没这个机缘。”
虞初:“多带些不老泉回来!”
虞初:“大师兄说不能带啊,啊,算了,秘境安全得很,你别折里面,丢了召摇峰颜面。”
她又退出往下翻,看见胡小宛发来消息,也在说汤泉秘境。裹儿看完所有的消息,就一一回复了。
崔清漪很快回复道:“知道了,这次不同以往,还要寻一样东西——生灵金珀,切记不要破坏生灵金珀,否则会被秘境生灵追杀。金珀取出后上交宗门,积分丰厚。”
裹儿看得心中一动,脑子里自动浮现落日熔金般的迷人琥珀,修真界的金珀,一定不同凡响。
她蠢蠢欲动,心动不如行动:“大师兄,我喜欢金珀,可以留下一个吗?”
崔清漪:“不可以。”
崔清漪:“它会带来不幸。”
裹儿紧张兮兮回:“难道上面有诅咒?”
崔清漪:“这个不幸由宗门执法长老执行。”
“……”裹儿:“我知道了。”
到了第三日,裹儿御剑来到主峰仙鹤渡头,正要抬脚往大殿里走,忽然被一人拦住。
那人直直地站着,手里紧握着剑,一身银灰外门弟子袍,袍子和头发上的露水尚未干,整个人狼狈得就像刚从荷花池捞出的小鸡仔。
“我要和你比试,你输了,就把汤泉秘境的名额给我,我输了,为奴为婢,随你处置。”那人挡在裹儿面前,脸色发白,神情倔强。
裹儿疑惑不已,心中一动,就问:“有别的外门弟子去吗?”
此话一出,这人立刻涨红了脸,羞愤无比,仍咬牙道:“虽然我是第八,但我绝不比你们这些没参加比武的亲传弟子修为差。”
裹儿整日在召摇峰修炼,不知前日还是昨日,偶然听了一耳朵的宗门比试,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是为选拔汤泉秘境的名额。
周围见有热闹,不断有人凑过来,窃窃私语。
裹儿握剑抱拳行礼,问:“敢问这位师兄姓名。”
众人忙笑着告诉她,不乏有看笑话的人,这些人想看裹儿如何惩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想看亲传弟子狼狈翻车落败。
裹儿只盯着这人的眼睛,这人忍着窘迫,回礼道:“齐仲道。”
裹儿道:“齐师兄,请赐教。”
齐仲道见裹儿爽快应战,震惊至极,他原以为李裹儿会奚落挖苦他一通,然后他慷慨陈词,挑起大家对亲传弟子的不满,迫使李裹儿不得不答应与他对战。
虽然代价很大,但是齐仲道不后悔!
他不服!
他想要公平!
他不比亲传、内门弟子差!
他想要亲传、内门、外门的弟子一同竞争名额!
裹儿见齐仲道怔愣,道:“咱们去广场比。”
齐仲道回过神,窘迫中又透出几分茫然,茫然中又夹杂着几分愧疚,今日他注定要踩着李裹儿扬名。
周围人围成一圈,来的人呼朋唤友,兴致勃勃。忽然有一人出来,脸上满是激动之色,挥手道:“我来喊开始。开始……”
话音未落,裹儿和齐仲道就握剑朝对方刺去,你来我往,速度极快,剑声铮铮,眨眼间已经斗了十多回合。
裹儿的力气不小,周朝开国皇帝就是猛将出身,她还有个姑姑,单手一推就把驸马推成肋骨骨折,她如今又经灵气滋养,那力气更大了。
齐仲道刚开始没注意,被裹儿震得剑差点脱手,过了两招之后,他发现李裹儿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颟顸之流,反而是个强劲悍勇的对手,被激起了血性。
广场的吵闹声把崔清漪引来了,刚站定,周围忙添油加醋告诉他缘由。崔清漪只是点头,没有说话,看去,只见裹儿剑招快而有力,心中暗自点头,待看清裹儿的剑后,微微惊讶。
那是把制式剑,剑刃上密布缺口,剑身几道裂纹。
齐仲道更是清楚无比,他架住裹儿的剑,道:“你认输吧,剑修没有一把好剑,就输了,我不想伤你。”
裹儿横扫回劈,齐仲道趁势出剑取裹儿腹部,裹儿收剑后退变招,忙中抽空回道:“剑不会在我手中碎裂。”
忽然“啪”的一声,声音微弱,但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裹儿那柄剑要碎了。
“你输了。”齐仲道握剑下劈。
裹儿横握格挡道:“不,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说着,剑身裂纹处亮起金光,齐仲道谨慎地托地后跳,裹儿欺身上前。
再看去,剑身仿佛金线错成,变得锋利无匹来,那金线就是裹儿的灵气和剑气的混合。
齐仲道修行多年,也修出了剑气,剑气来袭,自然剑气抵挡,眨眼间又是几十回合。
坚硬的青石地面被剑气剑刃划出道道痕迹来,周围的人不断后退,看得目不转睛。
裹儿心中越来越苦,这破剑拖累自己,灵气剑气虽然能维持剑身不碎,但她境界比齐仲道低,经验比齐仲道少,坚持至今靠的是剑法精妙、眼明手快以及剑道上的几分悟性。
再拖下去,灵气耗尽,自己就要败了。
想着,裹儿找个机会,顺势后跳,手一扬将剑掷出,这剑半路失去灵气,化为碎片,叮叮当当落到地上。
齐仲道见了,眼睛都气红了,“你……你……你竟然把剑抛了!”
裹儿右手往左腕上一抹,一柄约一丈高的刀出现在她手中,长柄双刃,威势凛凛。
她双目炯炯,盯着齐仲道,挑衅一笑:“你怕了吗?继续!”
修真界连重剑都极少,更何况这种厚重大刀?此刀一出,周围大为震惊。
裹儿不理会旁人,近前之后,挥刀下劈,齐仲道忙挥剑格挡,“噹”一声,完美无瑕的剑刃上裂了一个细微缺口。齐仲道心疼剑,侧身卸力,裹儿紧跟变招,每一刀都仿佛携带千钧之势。
“这个刀随便用,坏不了。”一个器峰的弟子兴奋道。
一人问:“为什么?”
这弟子回:“这是我师兄炼制的,炼的时候他整日臭着脸,没想到这刀真好用啊。”他心里不知想着什么,跃跃欲试。
胡小宛来得晚,广场上的热闹没来得及看,就往大殿跑去,却见空无一人,顿时心揪起来,难道他们都走了?
正茫然无措之际,有人从殿外跑过,胡小宛瞬身抓住这人胳膊,又委屈又生气道:“大师兄他们没等我就走了?”
这人正要骂,回头看是胡小宛,急道:“胡师叔快去,李师叔和别人打架呢,师父也在。”这人就是看热闹晚了一步的阿瑾。
“什么?”胡小宛目瞪口呆,阿瑾如鱼一般滑了出去,继续朝外跑。
胡小宛忙回过神,也跟着跑,挤了进去,就见李裹儿挥着一把大刀“咣咣咣”地砍人,顿时脊背一寒,忍不住要后退。
“人到齐了。”崔清漪余光瞥见了胡小宛。
胡小宛贴着边小心翼翼戒备地走到崔清漪身边,问:“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崔清漪不好说话,一旁有人下巴一抬,道:“有人不忿宗门的推举机制,要向李师姐挑战。”
另一人摇头道:“不自量力,亲传弟子岂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那人又道:“他要败了。”
话音刚落,裹儿一个横扫千军,寒光凛凛的刀刃划过齐仲道的脖子,留下一道浅浅的血印。
齐仲道浑身僵直,感到了死亡的来临,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跌到地上。
裹儿收刀,“铿”一声刀柄立在地上。她气息微喘,形容狼狈,然而神采飞扬,对齐仲道说:“你看我现在有没有资格?”
败了!
齐仲道摇摇欲坠,脸色发白,心中憋着那股不屈化为羞愧,又夹杂着迷茫。
“咚”一声,齐仲道跪下来,心若死灰。
愿赌服输。
裹儿惊了一下,连忙上前,抓住齐仲道的胳膊将人拽起来,奇道:“我把你腿打折了?我竟然这么厉害啊,哈哈哈。”
“嘶嘶”裹儿忽然跳脚叫痛,刚才全神贯注不觉得,现在浑身的伤口一起发作,疼痛难忍。
“齐师兄,你打得真疼,哈哈,我也没吃亏。”裹儿呼痛中不忘对齐仲道道。
齐仲道见李裹儿如此豪爽,怔愣一下,更觉自惭形秽了,遂道:“我甘愿为奴。”
裹儿不在意道:“同门师兄妹有什么不服,手上过了,就不过心了。”
说罢,她又直言道:“我喜欢你身上追求公正的勇敢和不屈不挠。我们就同门切磋而已,不要往心里去。”
齐仲道的脸更红了。
崔清漪走上前,齐仲道连忙行礼,道:“此中过错,由我一力承当,与李师妹无关。”
崔清漪笑着,双手扶起他,温和地道:“这事到此为止。”
说着,他从戒指中取出一瓶丹药递给齐仲道:“裹儿出手重,回去好生养着。日后,修炼有问题,尽可找我。”
齐仲道又是尴尬,又是激动,无所适从,道:“多谢大师兄。”
崔清漪将药塞给齐仲道后,又见他欲言又止,便问:“你还有什么事?”
齐仲道鼓起勇气,怀着疑问道:“李师妹又使刀又用剑,真的是剑修吗?”
裹儿一顿,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道:“我不是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