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争争道:“你看看你的伤。”
烬坐着,实则大部分力气靠在石壁上。
兽皮只盖到他腰腹,光.裸的上半身被长发半遮,露出来的地方也处处是疤痕。
他尾巴太长,兽皮盖到床脚,外头还露出一截尾鳍。
之前为了他睡着方便,就在他尾鳍那边还放了些木头,又用干草垫得跟床一样高,就怕他睡久了尾巴麻。
白争争本想了解一下人鱼的情况,哪知刚走到人鱼身边,就下意识掀开兽皮毯就把他尾巴上盖着的那一块兽皮拿了出来。
烬尾鳍一颤。
白争争也是一愣。
两相对视,一个故作平静挪开视线,一个眼中诧异微闪,不过顷刻,又归于平静。
看来这小兽人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既然这样,也不用太过小心谨慎。
“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谢谢。”烬道。
白争争摇头,干脆将兽皮浸了水,又覆盖在人鱼尾巴上。这一次,烬只静静注视着亚兽人。
这是人鱼的礼貌。
白争争道:“表面的伤口是恢复差不多了,但你的尾巴……当时我们救起来的时候,是断了的。我给你接了骨头,你看看接对了没有?”
烬早查探过,道:“没问题。不过我还没恢复完全,可能要再打扰你们一段时间。”
“没事,已经收留这么长时间了,不差这一时。”白争争摇头浅笑,心中戒备稍稍放下。
烬的目光在白争争的笑容上停留了片刻,注意到那半露出来的两个尖尖牙齿。
怕吓到人,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白争争扫了眼他漂亮的尾巴,心里不知怎么,闪过一丝遗憾。
来不及细想,又看人鱼直接光裸着上半身靠着石壁,想了想,抽了些干草出来。
烬不解。
白争争道:“这个靠着舒服一点。”
烬颔首,手臂撑着石床将自己上半身挪开石臂。他面上看着没变化,落在兽皮底下的手却蹦起青筋。
他本就没恢复完全,坐起来跟兽人先交流一下,也是想看看身处的环境。
看着亚兽人忙碌,等他离开,看似不客气地往草垫上一靠,实则再撑下去就坐不稳了。
烬冲着他微微一颔首表示感激。
白争争摇头:“没事。”
洞里多了个会说话的人鱼,比放个摆件似的人鱼相差太多。他存在感太强,幼崽们一时间放松不下来。
两人说话时,清跟幼崽们都听在耳朵里。他们能感觉到人鱼散发出来的善意。但或许是他威势太强,总觉得怕得慌。
幼崽们拘谨,白争争没办法,这个天又不能将人鱼赶出去。
好在人鱼话不多,几乎不问他,他可以不说话。过个几日幼崽们就习惯了。
毕竟此前可是把人鱼尾巴当滑梯的幼崽。
陶锅里肉汤沸腾,香味弥漫,逐渐吸引了幼崽们的注意。
清坐在火堆边,身边紧挨着幼崽,暖烘烘的熏得面颊泛红。
他用石刀削着紫皮根,切成块儿,往锅里放。
幼崽们嗅着味儿爪子按住他手腕,眼巴巴道:“能不吃草吗?”
清:“之前不是吃过那么多次,现在又不喜欢了?”
幼崽爬上清的肩膀,看了眼白争争,正要说悄悄话,白争争就道:“不准挑食。”
幼崽一下就蔫儿了。
白争争问完了人鱼的恢复情况,便抄起藤筐继续编。年依旧磨着石头,风他们在研究捕猎的武器。
洞内每日如此,除了人鱼刚刚清醒时掀起了一阵涟漪,之后又恢复原状。
烬卧在白争争刚刚扑好的干草上,不动声色,几下将整个小部落的情况探明。
一共二十三个兽人,成年的就只有三个。跟他说话的亚兽人是这个小部落的族长。
按理说,一个部落里的幼崽是轻易不会与外来的兽人安排在同一处。那亚兽人只说了这些是他们部落的幼崽,但未明确部落的成年兽人去哪里了。
看洞内的情况,很明显,这个部落没有成年兽人。
环洲并不是处处都像中心的王城里那么和谐,这些幼崽多半是之前的部落遇到袭击,被几个成年兽人带着逃出来的。
再结合他们兽形的特征,烬一眼知道他们是南边的林猫一族。
能从南走到下雪的地方,还有这些明显不是这些兽人逃命途中能背出来的陶器……
这群兽人并不弱小。
但脑袋聪明,也抵不过这漫长的严寒。
这个地方不适合兽人居住。
虽然北边几支都是充满善意的兽人种族,但一群幼崽能熬过一个冬季,不代表每个冬季都能熬过去。
或许作为救命的报酬,他可以将这群幼崽迁到一个适合他们居住的地方去。
随着肉汤的香味儿渐渐浓郁,干活的兽人们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挨个拿着自己的碗排队领肉汤。
烬迟钝地感觉到腹中饥饿。
一群幼崽捕猎不易,他并不适合开口要求食物。
但如果他们愿意给,王会很欣然接受。
此时,友善的小亚兽人白递上来一碗肉汤,汤里放着勺子。
烬勉强抬手。
白争争看着他微颤的手心。
人鱼手掌真的大,刚救起他时还能看到锋利的指甲,现在已经收回去了。他自起来一直靠着没变过的动作,白争争猜想他应该肌肉无力。
他试图将陶碗递过去。
这东西是幼崽做的,勉强像个碗,不过做得太厚,碗里还按了几个猫爪印。
但厚也有厚的好处,外面摸着不算烫。
碗一放上去,即便烬有个准备,不免也晃了晃。
白争争吓得赶紧端住,就怕他一床兽皮绒毯报废。
他试探道:“要不还是喂吧?”
烬手颤得厉害,等白争争迅速拿过碗,便直直地砸在兽皮上。
白争争看他垂着睫,眼底一片阴影。
人鱼长得太好看,肤白貌美,又瘦得跟纸片似的,这端不起碗的病中美人……更惹人怜爱了。
好歹养了两个月的人鱼,也养出一点感情了,白争争安慰道:“你只是还没恢复完全,躺太久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烬头轻轻一点。
他并不颓丧,只是忽然想起自从能吞咽后,亚兽人精心的照料。
或许只迁个地方并不能感谢他们的照顾。
但兽人终归是醒了,喂汤就显得有些别扭。好不容易喝完了,白争争赶紧端着碗走了。
烬也累了。
靠了会儿,就挪着躺下,不消片刻听着幼崽们浅浅的说话声,昏睡了过去。
人鱼睡熟,幼崽们一个个探头。
胆子大的,直接跑到床边,竖着两个耳朵悄悄观察着人鱼。胆子小的,依旧挨着成年兽人的身边,睁着两个大眼睛紧盯着石床,一动不动。
午饭过后,幼崽习惯午睡。
吃过饭的绒球困了,他摇摇晃晃走到石床边,爪子勾着垂下来的一截兽皮往上爬。
爬到石床,顺滑地往兽皮下一钻,兽皮面上顿时鼓了个小包。没一会儿,那小包就均匀起伏着。
大一些的幼崽们面面相觑。
只觉被绒球挑衅了!
他们接二连三往兽皮上跳,呲溜一下钻进去,本以为胆子多大呢,结果就在兽皮边缘停了下来。
头进去了,外面露着一排毛绒屁股。
那尾巴尖毛炸着,显然害怕。
白争争忍俊不禁。
洞中无急事,每天吃跟睡占了大部分时间。毕竟幼崽是自己家的,这么受惊白争争也心疼。
他起身,变做个比幼崽们大三分之一的猫,跃上石床隔着幼崽撑起的缝隙钻进去。
“快睡吧。”白争争隔在中间,拨弄着还撅着屁股的猫崽子。
幼崽欢欣,一下钻进去,堆在白争争身边猛蹭。
白争争迅速收了尾巴,无奈地被猫毛扑了一脸。
交流够了,幼崽才挤着团了团,不知胳膊腿儿压在哪个身上,不消片刻就睡熟了。
兽皮动了动,年跟清也钻了进来。
兽皮底下黑黢黢的,但猫兽人夜能视物。年清楚地看见白争争背对着人鱼,中间隔了起码一臂的宽。
还以为他多放松呢,原来也有点拘谨。
要知道之前他睡觉可是往人鱼脖子上蹭呢。
石床上动静不小,但烬身体还没恢复完全,睡得很熟。闹腾了一会儿,洞内安静下来。
只看那宽大的一张石床上,硕大的一条人鱼躺在尽力躺在虽里侧,留下的大部分空间给身躯瘦小的猫猫们。
人鱼长发下,拱拱蹭蹭有些动静。
原是一只四爪踏雪,巴掌大小的林猫挤了过去,爪子还自如地勾过那柔顺的长发盖在身上。
洞中安静,只余幼崽们睡舒服了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