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邵叡重新踏入他上辈子封王就不再住的府邸,没有理会一旁的下人,径直走向邓恺舟的院子。新来的管事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禀报:“王爷,奴才不知邓大夫坠崖,因此这院子未曾打理,请王爷责罚。”
“无妨,我今后就住在这里。”蒋邵叡淡淡道,“之前我留在此处的物品不要动,我需要什么会从主院取来。恺舟的东西也原封不动,立即安排人来打扫。其余人,都退下吧。”
院内积雪未化,那晒药的棚子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似乎随时都会崩塌。蒋邵叡走到泡桐树下,那里有一架秋千,是他为邓恺舟亲手绑的。他轻轻拂去秋千上的积雪,然后坐了上去,静静地看着下人们忙碌地打扫院子。
靖夏走进院子,轻声提醒道:“王爷,该进宫面圣谢恩了。”
蒋邵叡轻轻转动手腕上的朱砂珠串,问道:“你觉得我变了吗?”
靖夏低头答道:“邓大夫坠崖后,王爷确实变了。以前京中谁不称赞叡皇子温润如玉?”
蒋邵叡苦笑一声从秋千上跳下来:“温润如玉?多可笑。行吧,让彭让跟我进宫去,不仅要谢父皇的恩典,还要向皇后娘娘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到了宫中,蒋邵叡站在寝宫门外站了很久都没有被召入,彭让站在远处急着不行,找了小常侍给自家王爷递了手炉。蒋邵叡接过手炉,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直到太阳快落山,大常侍才从打开寝殿门传了蒋邵叡进去,蒋邵叡将手炉还给小常侍慢悠悠走了进去。
寝殿内温暖如春,皇帝身披外衣坐在椅上,看着蒋邵叡进来后慢慢跪下,不禁笑出声来:“叡儿,这天气寒冷,让你久等了。崔常侍,快给叡儿赐座。都怪荷贵妃找来这启兰香师,配得这香我是舒坦得很啊!”
“谢父皇,父皇高兴孩儿便高兴,多等也是无妨,权当锻炼自己。”蒋邵叡扶着腿站起来晃悠悠地坐到一旁。
皇帝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听说给你治眼睛的大夫死了?你还为此拒绝了丞相家嫡女的婚事?”
“父皇,父皇!”蒋邵叡又从椅子上滑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还往皇帝的腿边爬去,声泪俱下:“父皇!儿臣就是太喜欢邓大夫了!山匪才想用他来威胁我!邓大夫是为了我不为难才自己跳崖的!儿臣无以为报,此生只愿他做我府君!”
皇帝闻言大怒:“混账!朕封你为王,是希望你能为国家分忧,不是让你痴迷于儿女情长!”说罢,他拿起茶盏狠狠地向蒋邵叡砸去。蒋邵叡不躲不闪,额角被砸出血,却依然哭着哀求:“父皇!儿臣此生不再娶妻!若邓大夫死了,儿臣终身不娶;若他还活着,儿臣就等他回来!恳请父皇封邓大夫为儿臣的府君!”
皇帝气得直喘粗气:“你就是不想娶丞相家女儿,才把话说得如此决绝!朕难道就抱不到孙子了吗?”
蒋邵叡紧紧抓着皇帝的裤脚:“父皇,太子兄长和理王都有子嗣,您就可怜可怜儿臣吧。”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朕会敲打一下那些大臣们,别让他们再给你塞人。至于赐那邓大夫为府君的事,你还是别想了。你还年轻,怎么可能只守着一个死人?”
蒋邵叡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帝打断:“剿匪之事你做得很好,封王之事朕也按照约定办了。你起来吧。你母亲走得早,你一直多受皇后照料,等会儿去向她请个安。以后你就跟着太子吧,朕把啸河治理的事情交给你,别让朕失望。”
蒋邵叡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尽量稳住声音道:“谢父皇,儿臣定当竭尽所能。”
帘子后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皇帝的笑声随之响起:“哈哈哈,木青,出来吧,别在帘子后面躲着了,我儿子都快喊捉刺客了。”
从帘子后走出一个披着单衣的男子,身形窈窕如柳,面容与邓恺舟有着惊人的相似,但更显得艳丽妩媚,充满了女子的柔美。水蛇般扑到皇帝怀中:“皇上,奴不是衣衫不整不好出来嘛,非让奴出来,讨厌。”
蒋邵叡的表情一僵,但瞬间恢复如常,装作被吓到地开口道:“东君?不是,你不是。”
皇帝笑道:“你还年轻啊,叡儿。这世间相似之人何其多,这位是朕准备抬宫的才人,木青,以后就是木君了。”
“儿臣恭贺父皇抬宫添人。”蒋邵叡深深地拜了下去。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道:“要不,朕不抬他入宫了,直接赐给你如何?”
蒋邵叡一听,急忙摇头道:“父皇,儿臣有东君一人足矣。父皇您答应过儿臣的,不再塞人给儿臣了!”说着,蒋邵叡又开始趴在地上开始啜泣。
皇帝挥了挥手,笑道:“好好好,朕不食言,不塞人就是。你退下吧。”
蒋邵叡从地上爬了起来,行了礼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皇帝看着蒋邵叡的背影,皇帝掂了掂怀中的木青轻声道:“朕这儿子的府君,倒真是与你有八分相似。”
“有奴美吗?”木青随着皇帝手中的动作娇喘出声。
“自然没有,要不是这个儿子朕也不会想来试试你的滋味,朕这儿子如何?”皇帝等不及蒋邵叡完全出门就开始将自己送入木青体内。
“怎比得上皇上,看他刚刚鼻涕眼泪血糊一脸的样子,啊~皇上~您慢点。”
蒋邵叡走出寝殿,彭让见他脸上有血迹,急忙想叫太医。蒋邵叡却拦住了他,倚在彭让身上,对常侍道:“本王今日身体不适,就不去叨扰皇后娘娘了,望娘娘海涵。彭让,背本王回府。”
“是,王爷。”
彭让背着蒋邵叡上了王府的马车,蒋邵叡在车内擦去了脸上的血迹,颤抖着拿起茶杯,却不小心将其捏得粉碎。他眼中血红,手也被茶杯碎片扎出了血。“他想看我窝囊我给他窝囊,他想要什么样的儿子我给他演什么样的,为什么要拿邓恺舟来试探我!拿木青来辱我!”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愤怒。两世为人的他深知皇帝的疑心病有多重,他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他这个儿子。但蒋邵叡更明白,他不能因此而乱了阵脚。
深夜,蒋邵叡坐在秋千上,望着明亮的月亮,轻轻荡着。左风走进来,低声汇报:“王爷,阿初和春姑娘已经启程前往西匣城了。”
“嗯,知道了。”蒋邵叡的声音平静而冷冽,“告诉所有人,不必焦躁,也不必声张。无论事情大小,都要一一向我汇报。十几年了,我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
“是,王爷。”左风隐入黑暗中。
蒋邵叡抓了一把雪,放在自己包扎着纱布的额头上。刺骨的寒意让他更加清醒,他望着远方,心中默念:“恺舟,无论你在何处,我都会去接你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