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恺舟坐在包子摊前,目光落在地上那些被众人踩踏得难以拾起的金银花上,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随后静静地等待着阿初的到来。
不久,亚斯的身影出现在街角,他快步走向邓恺舟,似乎想要查看邓恺舟的腿伤。邓恺舟微笑着挡开了他的手,说:“别担心,我自己就是大夫,这点小伤没事,只是磕了一下,回去揉散瘀青就好。先去再包二两金银花吧,就对面那家铺子。”
亚斯闻言,立刻跑向对面铺子,很快便拎着一个纸包返回,“府君,这些金银花够了吗?”“足够了,阿初应该还在院子里吧?来,蹲下,背我回去吧。”邓恺舟接过纸包看向亚斯,亚斯面露难色,连声说:“府君,府君,属下,不敢。”
邓恺舟笑着问:“那我岂不是要爬回去?”最终,亚斯还是蹲下身,背起了邓恺舟,一步步向院子走去。
阿初早已在院门口等候,见到这一幕,连忙迎了上去。亚斯将邓恺舟安置在屋内,这时,嘴里还嚼着包子的苏灼烯也跟了进来。
“哎呀,这腿怎么青成这样!你这是怎么搞的,专挑一条腿霍霍啊!”苏灼烯边说边走到邓恺舟身边,“药油呢?我给你揉揉。”
邓恺舟摆手示意不用,“大家都去吃包子吧,阿初,这是刚才让亚斯买的金银花,你去厨房煮水,让大家都喝。你们给我留两个包子就成,都出去吧,我自己来处理这伤。”
阿初还想说些什么,被苏灼烯拉住了胳膊,“那我们出去了,待会给你送包子进来。”邓恺舟点头应允,三人随即离开了房间。
邓恺舟靠在那里看着院子里面的枣树,揉着自己的膝盖,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门外,苏灼烯拉着阿初和亚斯进到厨房里,苏灼烯看着两人质问出声:“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俩,一个去煮水,一个去送包子!煮水的先说,送包子的送完再回来说!”
阿初低声叙述了他们在街上的遭遇,“我被人群冲散了,没看到公子怎么受的伤,但看那些官府的人的态度,应该是他们踢的。因为公子没有立马跪下。”
苏灼烯听后,气不打一处来,“你家王爷到底想不想让人回去啊!这干的什么事!都到城门口了也不知道派个人来传个话!平时挺机灵的,一到追媳妇的时候就犯浑!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说得我头都疼了!真是心眼都长后脑勺上了!”
阿初在旁边听着苏灼烯说着王爷的不是,本想反驳几句,但想到邓恺舟的伤势,又觉得苏灼烯说得在理,便默不作声。
苏灼烯突然又紧张起来,“糟了糟了,亚斯啊,你们暗卫的房间还有空位吗?我可不敢再跟邓恺舟住一个房间了,万一你们王爷晚上溜进来,看到我跟恺舟睡一张床,还不得把我扔到啸河里喂鱼啊!”他边说边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厨房里来回踱步。
亚斯面露难色,回答道:“道长,我们那边已经住满了。要不,您看看能不能跟阿初挤一挤?”
苏灼烯瞪了亚斯一眼,“你们是不是都把脑子用在长脸上了?真是蒋邵叡的好兵啊!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跟小姑娘挤一张床?虽然我的确不太行,但你也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啊!行了行了,阿初,先给我一碗金银花水,我迟早被你们气死。”
此时,屋内的邓恺舟听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起初他们在厨房里的对话声音压得很低,但随着苏灼烯情绪的激动,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让邓恺舟将苏灼烯的牢骚听得一清二楚。
到了深夜,苏灼烯站在地火龙旁看着自己的被褥发愁。邓恺舟斜倚在一旁,望着他那副纠结的模样,嘴角不禁再次勾起一丝笑意:“灼烯,快睡吧,这地火龙宽敞得很,你靠边睡,我保证不压到你的宝贝头发。”
“我哪是为了头发,我还不是……”苏灼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好吧,你可别压到我头发。”随即,他迅速将自己裹成一条小虫,蜷缩到了地火龙的边缘。邓恺舟吹熄了烛火,却并未立即躺下,就是静静坐在那里。
地火龙的温暖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如同温柔的拥抱,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不久,苏灼烯那边便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而邓恺舟,却无半点睡意,他觉得蒋邵叡一定会来找他。
“吱呀——”一声轻响,外院的门被悄然推开。
在这深夜,暗卫们守卫森严,外人的到访显得尤为不寻常。那人脚步很轻,却带着急切,直奔屋外而来。房门被轻轻推开。
蒋邵叡踏入屋内,冬夜的月光洒在他脸上,为他平添了几分清冷与阴沉。不过当蒋邵叡发现邓恺舟没有睡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邓恺舟发现他的右眼又恢复了灰色。
邓恺舟静静地注视着他,等待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王爷,请把门关好,灼烯睡着了,容易受风。”
蒋邵叡愣了一下,目光转向角落里的苏灼烯,见他虽紧闭双眼,却显然并未真正入睡,不禁轻笑一声,“自然都听东君的。”随后依言关上了房门。
他从袋中取出一颗夜明珠置于桌上,屋内顿时被柔和的蓝光所笼罩。他缓步走向邓恺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东君真是让我好找,我生怕你有个闪失。明明我都安排妥当了,你为何不信我?”
邓恺舟语气平静地回应:“我与王爷之间,不是已经两清了吗?”蒋邵叡不以为意,径自坐在地火龙旁,伸手覆在了被子上,“不过是权宜之词,东君不必计较。听亚斯说东君今日去街上了,膝盖还伤了是吗?我为东君揉揉吧!”
邓恺舟一把抓住了蒋邵叡的手臂,将他的手从自己膝盖上拿开。“蒋邵叡!你为何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不是已经都记起来了吗?”邓恺舟质问道。
蒋邵叡笑容不减,用另一只手摁在邓恺舟的手上微微用力:“东君若能一直这样抓着我,我自然乐意至极。”
慢慢地邓恺舟感觉到手心中传来湿润感,蒋邵叡死死地摁住了他的手不让抽回。慢慢地蒋邵叡手臂上的布料沁出了颜色,在夜明珠下的光下仿佛是温热的墨水。
邓恺舟看着蒋邵叡的嘴唇越来越白,叹了口气,说道:“松开,你去找暗卫拿些金疮药敷上。”
“东君不疼我了。”蒋邵叡虽未松手,但身体却缓缓靠近邓恺舟,脸颊轻触着被子下的腿,“我说过不受制约,谁都不行。可是我后悔了,东君让我干什么都可以。东君既是医者,为何不愿亲自为我疗伤?我只是想你了,只要你在这里,我的伤不治也能好。”
邓恺舟咬牙:“当初,就不应该给村长十文,就应该留你在山上自生自灭。”
蒋邵叡没有理会邓恺舟的挣动,只是将脸深深埋进被子中,用低沉而疲惫的声音呢喃:“东君,我真的好累,求求你,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