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皇上，叡王爷今儿个进宫了。”

蒋毅华轻轻挑眉，示意王常侍无须多言，随即接过身旁妆容精致却难掩英气的香贵人递来的茶盏，轻啜一口，“香儿，你且退下吧。宫中孩子众多，还需你多费心照料明皇子与月皇女。荷贵妃现状堪忧，那边的女官朕亦难以信任。十四与十五日渐成长，你需多关注年幼者。他们二人聪慧善良，你教导有方，更名诏书不日便将下达，十四赐名远，十五赐名池。你先退下吧。”香贵人施礼后，缓缓退出大殿。

蒋毅华轻揉太阳穴，低声叹息：“朕的时日无多，若酿人无法寻得，朕恐将不久于人世。吉远与吉池颇为懂事，日后定能为邵叡增添助力。怎么？他休息好了？休息好了不去跟柯力安商讨两月后的布局跑宫里做什么？”

王果凑近耳边，低声禀报：“奴才已查阅上报事由，叡王爷意在先访东宫，后至青鸾殿。东宫之行，乃欲观赏太子院中陛下新赐的兰花；青鸾殿说是得了些南疆的果子给陛下您送来了些中午给您上来品鉴一下，剩下的叡王说自行送过去。”

“让小古前往监视便是，他知晓分寸。”蒋毅华搁下笔，略显疲惫，“政务堆积如山，明日下旨，令太子与叡王每日入宫，协助审阅。”

王果笑容满面，递上参茶：“遵旨，奴才即刻传令下去。”

蒋邵叡行至东宫门口，便被侍从引领至繁花似锦的花草院。此时，蒋梓术正躲在树后，好奇地探头窥视，蒋邵叡招了招手，便兴奋地小跑过来，乖巧地站在一旁，仰头问道：“叔父，先生怎么没来呢？”

蒋邵叡温柔地摸了摸蒋梓术的头，声音平静无波：“先生最近身体不适，正在家中静养。等他康复了，一定会来看术儿的。”

蒋梓术有些不安地抠着手指，犹豫道：“我最近总听到宫女们议论纷纷，说先生不受宠了，叔父在外面养的人还要带进府里做侧妃，这是真的吗？”

蒋邵叡轻轻一笑，大拇指无意识地在食指上的旧疤上摩挲：“东君只是身体欠佳，并无他事。至于纳人，确有其事。若真有那么一天需要抬成侧妃，我一定带你见见他。”话音刚落，蒋梓术突然狠狠地向蒋邵叡踹去，然而蒋邵叡虽能轻易避开，却并未动弹，只是含笑承受了这孩童无力的拳脚。

“你们都一样！叔父也跟父亲一样！你们都是坏人！”蒋梓术气呼呼地喊道，随即呜呜咽咽地揉着眼睛，转身跑远了。

这时，太子妃从不远处款步而来，神色温婉：“术儿还是太冲动了，今晚我会好好教导他的。叡王此行想必是为了观赏兰花，殿下正忙于政务，稍后即至，便让我先陪叡王四处走走。”

蒋邵叡微微一笑：“有劳嫂嫂费心。术儿只是年幼，不必介怀。嫂嫂若不嫌弃，何不领我至殿中品茗，共商月明节庆典之事？”

孙柔点了点头，吩咐下人去安排。

两人在屋内稍坐片刻，太子便带着几分不悦的神色步入，蒋邵叡连忙起身行礼，太子连忙上前搀扶，口中连称“不应该，实数不应该啊！”。

太子妃孙柔见状，起身欲退，太子却摆手笑道：“又不是什么机密大事，柔儿在此也无妨。我们兄弟之间，何须遮掩？”

蒋邵叡淡然一笑，道：“父皇对我封王君之事已颇有微辞，如今我行事更无须顾忌太多。”

太子面露惋惜之色：“方才有宫人来报，父皇已正式册封十四、十五两位皇子，并赐名蒋吉远、蒋吉池。”

孙柔神色依旧平静，只是轻轻起身，示意其他宫人退下，亲自为两位皇子斟茶。

蒋邵叡对此似乎并不惊讶：“他们母亲虽为香婆子之女，倒是从小长在宫中，规矩礼数自是习得周全，教养出来的孩子想必也比弟弟这种宫外养大的野孩子强上不少。加之香贵人已得抬籍，他们被册封也是情理之中。”

蒋吉禹目光扫向蒋邵叡，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就是心大！”

蒋邵叡轻轻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我只是想让家中的东君少受些委屈，安心调养身体，其他的我并不奢求。”

蒋吉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缓缓道：“可是我却听说你纳了新人？”

蒋邵叡再次摇头，神色略显苦涩：“那也是无奈之举。父皇曾言，若我不留下子嗣，便要让东君常年缠绵病榻。然而，即便如此，东君还是将自己关在宅中，不愿见我。我虽纳了贵妾，并打算将未来诞下的孩子归于东君名下，但东君依旧闭门不出。此番前来，一是想看看兄长筹备月明节庆典是否繁忙，是否有需要我相助之处；二是想请兄长让嫂嫂多到我府上，开导开导恺舟。”

蒋吉禹眼神闪烁，轻轻拍了拍蒋邵叡的手背，笑道：“当初在乌鸦岭，你还嘴硬不承认，我就知道你对那王君早已情根深种。既然我已成为你与你王君的见证者，怎能不助你一臂之力？柔儿，你最近若是不忙，就多去陪陪叡王君吧。皇家子嗣凋零，你得多劝劝他。”

孙柔温婉一笑，道：“那是自然，只不过侧妃那边恐怕又要心生不满了。”

蒋邵叡轻轻挑起一边眉毛，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这事儿，可由不得刘婕使性子。兄长或许还不知道，东君上次遇险，与刘婕多少有些瓜葛，而且，我送给恺舟的一件小玩意儿，此刻正落在她手中呢。”

太子闻言，眉头紧锁：“她怎么如此不识大体？你速去将人唤来！”

蒋邵叡连忙摆手劝阻：“兄长息怒，切莫为了此事伤了侧妃娘娘的颜面。不如私下里，您私下去向她讨要后还给弟弟便是。那不过是我随手赠予王君的一枚铃铛，刘婕留着也不合适。再者说，刘丞相虽即将致仕，但仍是兄长的一大助力，日后兄长登基，还需仰仗他，到时候兄长可别让侧妃娘娘给我家东君添堵啊。”

蒋吉禹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打趣道：“你看看你，这话说的！差点忘了正事。月明节本是北疆的传统节日，父皇体恤民情，特许京都也大肆庆祝。届时，北疆戍边的将领们都会进京贺节，他们都是母后与你母妃的老相识了。你放心，没什么难办的。至于那铃铛，为兄定替你讨回来，到时候让你嫂嫂顺路带给你。”

蒋邵叡微笑着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兄长和嫂嫂了。”

待蒋邵叡离开后，蒋吉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不是说过不让刘婕出宫吗？她怎么又出去了？一个侧妃而已，柔儿，你就这么由着她？”

孙柔低头，沉默不语。蒋吉禹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刘婕那边，我去处理。另外，之前那些舞姬中，有一个已经有了身孕，你好生照看。父皇孙辈里还没个女娃呢，想必多个女娃，父皇会很高兴。月明节的事，你就负责宴会的菜品吧，其他的就别操心了。有空的话，多出宫去看看叡王君。”

孙柔低垂着眼帘，一一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