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航没上幼儿园,他的床位和物品也全都被收拾走了,干干净净,就好像并没有这样个人。
老师的解释是王航转去了离家更方便的幼儿园。
说的时候其他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朝后排那两个一直在嘀嘀咕咕讲小话的身影上瞥。
显然这样的说法没人信,虽然大家都还小,但并不傻。经过昨天的事,不少家长都知道了,回去还认真嘱咐了自己的孩子,告诉他们别去惹麻烦。
但王航走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平时就经常仗着自己长得壮到处欺负别人,耀武扬威的,这次他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大家都挺开心的。
当时在现场的小朋友见到池恙出手的时候也被震惊住了,所有人公认的漂亮的小孩砸起人来毫不手软。
他平时过于安静,也不参加任何小朋友的活动,漂亮的脸衬得他像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冷淡又疏离,导致小朋友们不太敢去和他交朋友。
但在那一刻,他看上去很凶,却格外鲜活。所以有些小朋友在课间还想去和这个洋娃娃讲几句话,聊聊天。
但他们也只是想,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毕竟虽然池恙可能不是一个不好接近的人,但无时无刻都跟在他身边的江彧百分之百是个脾气不好的人。
只要有人试图靠近池恙,还没进入半米的范围就会收获一道眼刀。
最绝的是,江彧嘴上还在跟池恙讲话,声音轻柔地不得了,但看向别人的眼神却冷的要命,像是在看没有生命的石头。
活脱脱像一个精分患者。
几乎所有小朋友都会被这人凶巴巴的眼神吓得脖子一缩,乖乖回原位。
但有一位除外。
陈崟鑫小朋友一到下课就把椅子搬过来,到上课又把椅子拖回去,也是真的不嫌累。
他只敢占课桌的一个角,眼巴巴地望着池恙,看着池恙被纱布包的像个面团的手,把自己看得呲牙咧嘴的,仿佛被划伤的是他一样。
他一幅肉疼的样子问:“你这疼不疼啊?”
江彧十分无语,这胖子净问些废话,怎么可能不疼。
池恙就着江彧的手喝了一口喂到他嘴边的鲜榨橙汁,咬着硅胶吸管含糊地道:“还好吧,一般一般。”
陈崟鑫听到他话松了口气,以为真的没那么疼。他安静了几秒又兴奋地说:“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你把蛋糕扔过去的时候王航他都没反应过来,然后你冲上去就把他砸倒了,没想到你看上去小小的一只,有那么大的力量……”
他边说还边比划,把池恙都逗笑了,嘴里还咬着吸管,眼都笑得眯起来了。
江彧看得一口气闷在胸口。他勉强允许陈崟鑫的靠近也是因为昨天王航要动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上去为池恙挡了一下,让江彧稍微对这个小胖墩看顺眼了一点。
现在看着两个人在那里说说笑笑的,他又不爽了。
果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每一个试图接近池恙的人。
他冷着脸下逐客令:“上课了,你该把椅子搬回去了。”
陈崟鑫还想反驳说明明离上课还有一会,但一抬头对上江彧那张好像谁抢了他老婆的臭脸,他还是可耻地怂了,老实地把椅子搬回去了。
等又只有他和池恙两个人时,他的脸色就慢慢好起来了,举着水杯喂池恙喝水。
但有了陈崟鑫这个先例,就有了几个胆子大的小朋友扛着死亡视线来找池恙讲话了。
更何况陈崟鑫小朋友本身也是个社牛,还经常带零食分给大家,在班上人缘很好,所以也有很多人在他来找池恙的时候就厚着脸皮跟他一起来。
然后他们就发现,池恙根本就不是不好接近,也不是不爱讲话。因为他可以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和别人掰扯很久,比如下午发的小蛋糕巧克力的好吃还是芒果的好吃。
他们还发现池恙之前拒绝和他们玩耍的邀请不是因为不想和他们做朋友,而是单纯因为他懒,懒得动,懒得只想长在椅子和床上。
如果你愿意玩不用动的游戏,那么他会很高兴地加入你。
这下整个大一班都变成了幼儿园最文静的班级,下课疯闹的也变少了,让老师们感到啧啧称奇。
围着池恙的人变多了,江彧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赶又赶不走,只能自己生闷气。
到晚上江彧就去咬着池恙的肩膀,咬了之后还害怕咬疼了,又轻轻舔了舔。
池恙感觉江彧真的好像一只小狗,小狗都喜欢咬着什么东西。池悦女士的助理姐姐曾经跟池恙科普过这是小狗的磨牙期,
他想既然小狗有磨牙期,那人可能也有,江彧现在可能就在磨牙期。
江彧抱着他,闷闷不乐地道:“今天你身边有好多人,有好多人想跟你做朋友。你交了其他朋友后,那我还会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池恙有时候真的搞不懂江彧的脑袋瓜子里装了些什么,但他感觉到了江彧低落的情绪,所以认真地安慰道:“不会的呀,我和你就是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江彧对他的甜言蜜语已经有了一些抵抗力,没有轻易被哄到,他问:“万一有一个更好更好更好的朋友怎么办?”
池恙想都没想,坚定地道:“不会有的。”
没有人能像江彧那样给他读故事书哄他睡觉,给他擦脸,每天都给他收拾小书包,明明自己不喜欢拼图,但还是会把他没耐心拼好的积木也帮他拼好。
想到这里,他又重复了一遍:“不会有的。”
不会有比江彧对他更好的人了,他要和江彧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现在江彧有被哄到一点,但是不死心地问:“万一有呢?”
池恙看着他这么在意的样子,想了想说:“那也不一样,我可能会有很多朋友,好朋友,但我只会有一个江彧哥哥。”
说着他仰头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江彧,圆溜溜的似猫瞳般地看着江彧,说:“哥哥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
江彧彻底被哄好了。
开玩笑,没人能拒绝这样一只会撒娇还会哄人的小猫。
就算有,那也绝对不姓江。
江彧又变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像往常一样去哄池恙睡觉。
但今天怀里的团子翻过去翻过来就是不睡。
江彧伸手把都快滚下床的某人抓回来,说:“睡觉了,不然明天怎么去见你的新朋友。”
本来他是想劝池恙快点睡觉,但话一说出口又有点酸。不过今天池恙已经哄过他了,他要学会见好就收,也没表现出来。
池恙从被子里漏出一双眼睛,隔着层被子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不对。”
江彧问:“哪里不对?”
池恙‘噌’地一下坐起来,严肃地重复道:“不对。”
江彧被他吓了一下,但还是好脾气地重复问了一遍。
池恙没回答,而是翻身下床去翻旁边的柜子。
江彧看着他在自己收藏柜里翻找着什么,又看着他白嫩的脚踩在地毯上,忍不住提醒道:“恙恙,穿鞋。”
池恙鼓起腮帮子,敷衍道:“马上啊马上。”
他手上动作没停,又小声咕哝道:“哥哥真啰嗦。”
江彧有些无奈,但看着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也就随他去了。毕竟他也想知道池恙想干什么。
终于池恙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把那个精致的黑色礼盒抱在怀里上了床。
江彧把他的脚在被子里捂好,才好奇地指着那个礼盒问:“这是什么?”
池恙想献宝一样把盒子递给他,兴冲冲道:“这是我送给哥哥的礼物!”
江彧有些愣了,但还是很快接过了盒子,有些小心翼翼地把礼盒拆开。
盒子里是一块极其漂亮的蓝宝石,剔透天蓝色折射出的光闪过江彧的眼睛。
“哥哥喜欢吗?”池恙有些期待地看着江彧。
“喜欢。”对着这双眼睛江彧就说不出来‘不喜欢‘这三个字。
他垂眸看着这块成色极好的蓝宝石,问:“恙恙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呢?”
为什么要送宝石吗?
池恙认真地想这这个问题。
在他眼里哥哥一直在照顾他,哪怕是一些连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小事,哥哥却会认真地去做。
但他什么都没有付出,一直在理所当然的享受。
直到今晚江彧说的话让他恍然意识到,他好像给出的太少了,少到让江彧认为他对于池恙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是与池恙那些新交的朋友没什么两样的。
想到这件事的池恙就愧疚地不行,所以他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江彧。
他从小就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对宝石更有一种天然的热爱。收藏宝石是他众多的爱好中是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
而这颗蓝宝石是池悦女士在拍卖会买下的,送给他的四岁生日礼物,是他最喜欢的一颗宝石。
他把宝石送给江彧也不是为了补偿,而是保证。
池恙又缩到江彧怀里去,他回答江彧道:“哥哥,我有很多石头,但这是我最喜欢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我用它向你保证,哥哥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特别的。”
“永远是我最喜欢的。”
江彧收到过很多礼物,有他的祖父母送的,有他的父亲母亲送的,也有那些希望和江家攀上一点关系的人送的,其中不乏价值贵重的,也不缺新奇有趣的。
而此刻,他感受到怀里的温度,看着折射着柔和光线的蓝宝石。
他认为,他已经收到了世界上最好的,无可代替的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