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恋？！”

宋词如临大敌一般，看了眼嵇炀转而又快速移开视线。

“…没有啊，我怎么会早恋呢，”宋词吞咽了一下口水，不太顺畅地说，“我没谈过恋爱的。”

“哦。”

嵇炀观察着他的表情，音色没什么起伏地问：“那我是第一个？”

宋词耳朵一红，点点头，几乎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是…”唯一喜欢的人。

嵇炀垂眼看着他，唇角稍扬。

正是放假的时间，学校本身是不对外开放的，但保安大哥似乎是个新上任的年轻小伙。

至少宋词这么多年进出入学校，和当年的保安早早混熟了。

“学校现在不让外人进，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宋词刚准备开口，就听嵇炀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学生，作业忘在抽屉里，回来拿。”

宋词怔怔扭头。

什么学生…？

没人和他串供啊！

保安大哥看了眼宋词的娃娃脸，吃了没经验的亏，“这还能忘记…就拿个作业是吧，快去快出昂。”

宋词就这么顺利地进了一中。

“我们这样不好吧…”

虽说是母校，但他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错觉。

“我们是学生这个说法，有何不妥？”嵇炀眉头微挑。

大学学生也算学生。

“…”宋词对于嵇炀卡bug的行为表示震惊。

嵇炀：“走吧，进你的母校看看。”重音放在“你的”上面。

宋词轻咳一声，“你高中在哪里读的啊？”

“高一在本市，高二之后转来这里。”

“所以…”

宋词佯装一副吃惊的模样，“我们是一个学校的诶…”

嵇炀把他浮夸的演技尽收眼底，“是啊。”

“没想到老天奶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分配了未来的男朋友。”

宋词：“…”

宋词嗫喏：“我们之前又不认识。”

虽然他认识嵇炀，但纯粹只是单方面罢了。

嵇炀想到在卓竞手机里看到的照片，实际上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他们很早以前就有了第一张合照。

记忆深处的蛛丝马迹有了翻找的痕迹，嵇炀垂眸思忖着，闻声缓慢道：“或许…”

“当时是有机会认识的。”

宋词怔愣一下，片刻，敛下眼皮，垮下肩膀。

“那还是…再等等认识叭。”

“嗯？”

宋词抿抿唇，“那个时候要是谈恋爱，我怕你会对数学考六十分的我…大打出手。”

嵇炀：“…”

他还真不知道男朋友有这一段黑历史。

“所以现在认识也不晚。”

宋词眼角弯弯，眼底好似盛满了星光。

嵇炀敛下眼皮，捏了捏他的脸颊，跟着重复：“是，现在抓住了。”

校园内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宋词跟着他朝教学楼的反方向走，不解地问道：“我们去哪？”

“你的班级。”

这个方向。

宋词眨眨眼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哪班的啊…”

“学校里还有第二个艺术班？”嵇炀反问他。

宋词抿抿唇，这倒也是，他们学校算是市重点，开设的艺术班却只有一个。

其他班级可能施行走班制，按照成绩排班，只有宋词所在的班级

免除了一切制度。

大神、学渣，同时存在的这么一个神奇班级。

“你记得好清楚，”宋词腼腆地说，“我有一年多没回来过啦，只记得二食堂的鸡腿很好吃…”

那可是限量的鸡腿，每天中午吃饭都得靠抢呢！

抢不到自然是能记一辈子！

过去好多年，两个班级距离越来越远。

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满身颜料的他怎敢靠近！

宋词暗暗攥紧拳头，但也不能直接把他的班级流放了吧！！

一路绕过小花园，穿过紫藤花连廊小桥，来到教务处大楼。

底楼的大厅中央空旷，宋词循着记忆马上找到了硕大的一面校友墙。

“你的照片还挂在荣誉墙上诶！”

宋词惊喜道。

“还？”

嵇炀转头，看向破绽百出的宋词，似是不经意地问：“不是不认识？”

！

心里想的，顺口了！

宋词突然紧张起来。

“听、听别人说的，你学习成绩好嘛…”他无意识地攥着衣服下摆，明显说的不是真话。

“怎么会认识呢，不认识的…”

嵇炀不咸不淡收回视线，“是吗。”

宋词并未直接回答，他快煮熟了，即将被当面戳穿小心思，绯红已经攀上耳根了。

“快到时间了，一会儿保安该催我们走了…”

走廊的一整面都是荣誉墙。

嵇炀走到半途，视线忽然落在另一个挂着画框的墙面上。

其中一副素描底下，铅笔标注着画作主人的信息——

「2019.3.18」

「宋词」

曾经的画作仍然挂在老墙壁上，视作榜样展出。

青涩手写字体，是一笔一划认真写上去的，属于宋词自己的作品。

嵇炀不动声色举起手机，画面定格，随后才慢条斯理地追上小跑跑远的人。

“等等我呢，小画家。”

等出了校门，落日余晖正巧薄薄斜斜地打在两人身上。

消食结束，但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难得在学校周边转悠，勾起了宋词不少回忆。

他福至心灵：“我知道学校后面有一家超好吃的糖水铺，只要五块钱就可以吃到一份水果绵绵冰。”

宋词：“每次晚自习下课回家我都会带一份回家！”

真正的“小食糖”！

天热的时候来一份小甜水，天冷的来一杯温烫的小甜水，别提有多暖和了！

步行五分钟后。

宋词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正在施工中，请勿入内」的牌子，嘴巴张得能吞下一整个鸡蛋。

“倒、倒闭了？！”

他就一个学期没有回家而已，他的快乐老家怎么就被推土机一铲子填平了？！！

“没了…”

嵇炀倒是不意外，每家店都号称「百年老店，专注传承」，但几乎没有几家百年老店能挡住拆迁的诱惑。

“那…”

宋词抿唇，陷入了苦恼。

“这边还有一家奶茶店。”嵇炀停顿一下，“连锁奶茶铺，不会倒闭。”

…

手作糖水铺没吃上，宋词好脾气地退而求其次。

转战奶茶铺！

两人刚排上队，宋词就接到了来自宋妈的电话。

电话里，宋妈问他：“不回来吃饭啦？”

宋词支支吾吾地说：“嗯…我带朋友在外面吃。”

一瞬沉默。

宋词突然有点危机感。

下一秒。

“别玩太远，早点回来。”宋妈淡声叮嘱了两句，并没有问关于“朋友”的事情。

“门禁前肯定回来啦！”

挂断电话，宋词松了一口气。

嵇炀扬眉，“还有门禁？”

宋词愣了一下，挠挠头，“小时候没有智能手机，和林瑜贪玩半夜跑出去买冰棍，找不到回去的路，差点丢了…”

最后是因为小城镇，两人坐在街边边哭边嗦棒冰，哭得太大声，被邻居们听到了，才给送回去的。

嵇炀听他说完，不厚道地笑了，这也挺宋词的。

宋词真诚地问：“你们家没有吗？”

嵇炀：“…”

没等他开口，宋词就想到了他之前说的：从高中开始就经常一个人独居，自己做饭，甚至练就了一身好厨艺…

现在的嵇炀，在宋词脑子里的标签就是——

「弱小无助」、「楚楚可怜」、「需要人陪伴」

好凄惨啊…

“又脑补我什么了，”嵇炀无可奈何，“门禁几点？”

宋词说：“九点。”

“五个小时够了，门禁前送你回去。”

他看向嵇炀，弱弱地说：“我怎么有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

嵇炀笑而不语。

“那说明我的确有让大王神魂颠倒的…魅力？”

“…”

宋词打着哈哈，“是…是有亿点吧？”

不然怎么能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把嵇炀精准投放到他高中，然后他真的高低暗恋了整整三年呢。

另一边。

宋爸擦擦手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

“怎么说？”

宋妈坐在沙发上换着电视频道，一脸了如指掌的神色，“破案了，估计不是本地人，专门过来找他的。”

“儿大不中留，”宋父叹了口气，“算了，人家女孩子也是一片心意，谈就谈了吧。”

宋妈顿了一下，“谁和你说是个姑娘？”

“…不是姑娘还是——”

宋爸蹭地举起锅铲，“是个男的？！”

…

“想什么呢一脸严肃。”

宋词戳着手机，在联络自己的堂弟堂妹。

他总觉得今天的家庭氛围有点不对，太和睦了。

嵇炀：“看不看烟花？”

后备箱里，是成箱的加特林。

宋词回过神，“烟花？”

“但这里不能放啊…”

嵇炀：“查过了，南城那边有集中点，可以放。”

等天色黑了，然而等他们驱车前往集中点，却被告知今年全面禁止市区燃放烟花爆竹。

“怎么办…这里好像也不能放烟花。”

又破费又看不到烟火…实惨了耶…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完全难不倒爱玩之人！

宋词忽地灵光一现，关上后备箱，他眼睛亮闪闪的地对嵇炀道：“我有办法了！”

“嗯？”嵇炀偏头，“办法？”

“你等我一下，在原地别走哦。”

嵇炀顿了一下，颔首倚在车门边，“好。”

十分钟后。

“噔噔蹬蹬~”

宋词捧着一箱看似是玩具的东西，一路小跑过来，“就是这个！烟花泡泡机！”

“店家说只要在地上摆成一排，泡泡就会像烟花一样飞到空中哦。”

宋词边说边摆，研究了一下，很快找到了机器的开关。

摁下，启动！

泡泡机口开始发出“乌拉乌拉”的声音。

宋词楞了一下，很快眼睛便随着“烟花”的绽放亮起来。

“你看，是不是和烟花一模一样！还会变颜色！”

灯光下的泡泡宛如真实的烟火一般绚烂多彩。

嵇炀看着他兴致勃发地玩电子烟花，活像个五岁的小孩子。

旁边的小男孩扯扯他妈妈的衣角，捂着嘴笑说：“妈妈，这个哥哥比我还小朋友！”

宋词：“…”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是不是？”宋词收敛了一点，但仍然仰着头，“真的和真的烟花一样诶。”

“嗯。”

嵇炀轻轻“嗯”了声，目光始终追随着喜欢的人的脸庞。

“很好看。”

比烟花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