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去的一,俯仰皆是,有的小如蝼蚁,有的大如孤岛。地火风水是世界的基础,但是风易散,难聚,君不见天地初开的地火水各成大势,唯独风,四散于天地由金木替代。
云随风漂泊,和水关联,代表气象,伴随劫难和祥瑞,也是构成世界的重要元素。但是,天地间的重要元素太多了,即便是天地第一朵红云,在一众老祖大能中也算不得出彩。物以稀为贵,云霄这个只能说一般,跟脚一般。
她之所以有现在的气运,因为遁去的一抓住机会撞上了女娲成圣的时机,她在圣德光照天地,普天同庆的时候化形。
再就是最近杀得人多,尤其是风疆,修为高她一大阶,又是部落首领,她杀了他,赢了气运,又有青竹这株先天灵根镇压,气运大涨,这也是她逃命都能逃到栖霞山的缘故。只不过女娲也好女希也罢,玄龟只能算到她生辰极妙,再多却是没有了。
关于气运,云霄平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回全都明白了。
“呦——”一声凄厉的鹿鸣划破寂静。
云霄蓦然回首。
她看见了一双眼睛,清澈得像是山巅初化的雪水,却又蒙着一层将散的雾气。那瞳孔里映着破碎的天光,也映着她飘摇的衣袂,仿佛在无声地哀求,又仿佛只是单纯地、茫然地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是一头四角雏鹿,它倒在泥泞中,浑身浴血。纯净的水灵气如薄雾般萦绕在它周身,却抵挡不住侵入骨髓的黑色煞气,它的腹部被一根骨箭贯穿,那些阴毒的煞气就来源于此。它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腹部几乎不再起伏,唯有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还固执地睁着,不肯闭上。
云霄怔住了。
她几经生死算计,身心疲惫,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这一刻,她被感动了,是心里某处被狠狠攥紧的酸涩。这头雏鹿明明快要死了,眼神却干净得不像话。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它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罢了。"
她轻叹一声,指尖凝聚一点清光,凌空画符。
符纹落下,白鹿周身的水灵气突然沸腾起来,化作无数细小的水珠将骨箭拔出。白鹿剧烈颤抖起来,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忍着。"云霄低声道,掌心按在它额间,"骨箭煞咒已侵灵脉,强行拔除自然疼痛。"
水灵气冲刷着白鹿身上的血污与煞气,随着最后一丝黑气被逼出,白鹿瘫软下去,眼中的雾气却散了,露出更为明澈的瞳仁。它虚弱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用还带着血丝的鼻尖碰了碰云霄的手腕。
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云霄手背上。
不知是未散的灵露,还是小鹿的眼泪。
林间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远处密林间走出两道铁塔般的身影,为首的老巫身披玄色兽皮,手持一柄缠绕着幽绿寒光的长矛。随行的巫者背负长弓,箭囊中三支骨箭泛着不同色泽的灵光。
白鹿惊恐地挣扎起身,腿脚却仍发软,踉跄着躲到云霄身后。
带头的那个老巫盯着云霄:"把鹿交出来。"
云霄把白鹿往身后又挡了挡:"现在它是我的了,你们走吧。"
"找死!"另一名巫张弓搭箭,弓弦震动如雷鸣。箭出瞬间,化作九道碧火扑来。
“嗤!”
剑气横空,碧火瞬间湮灭,而云霄的身影出现在持弓猎巫头顶。
那巫大惊,急忙架弓格挡。云霄剑指一划。
"轰!"
长弓未能救他,猎巫整个身子被拍进土里,入土为安。
为首的老巫怒吼,他双手持矛向天,引下一道庚金神雷附于矛尖。
剑光暴涨!一道横贯天地的青色剑虹与金雷长矛当空相撞。
"砰!"
惊天动地的爆炸中,老巫倒飞出去,一柄附风冰剑后发先至刺穿了他的太乙巫心。
快、准、狠,是云霄给自己的剑道定下的路线。
小鹿见她归来,立刻跌跌撞撞扑进她怀里,额头抵着她掌心不停磨蹭。
......
北冥东南万万里,山势连绵,起伏如浪,一座挤着一座,不见尽头。道人踏过碎石,竹杖点地,芒鞋无痕。身后跟着一头小白鹿,脚步轻悄,偶尔低头嗅一嗅道人的衣角。
水从极深处来,蜿蜒汇入大泽。大泽如镜,倒映着阴沉天色。道人沿岸而行,水面泛着冷光,偶见鱼影掠过。对岸野草丛生,矮树稀疏。
雨落了下来,道人无视风雨,脚步不停。山径泥泞,水洼里破碎的雷光隐现,白鹿踩着浅浅的水花,蹄印很快被雨水抹去。没有鸟鸣,没有兽迹。只有山,只有水,只有无尽的风穿过山林,呜咽如叹。
一道雷光劈开雨幕,直取道人。道人总算止步,引风画圆,雷光消弭。低吼自远山传来,夹杂着风啸雷鸣,如万鼓齐擂,震得云层翻涌,大泽沸腾。小白鹿惊退两步,耳尖颤动,却未逃开。它低头蹭了蹭道人的手背,像是催促,又像是无声的相伴。
百丈外的山壁轰然碎裂,乱石崩云间,一道青黑巨影破山而出,四蹄绕风,所过之处,空气扭曲爆鸣。
身如小山,其状如犀,目若赤晶,有光如烛,额前独角莹白刺目,紫气萦绕,闪烁风雷。
玉角犀,洪荒异种,常栖雷泽附近,通体玄甲,刀兵难伤,而真正令人忌惮的是额前那支角,非骨非玉,风雷随行。
云和风、雷皆源自气象,后分化成独立大道,有转化之机,都略克她。
玉角犀轻轻摆头,风止,雨凝。
下一瞬,万丈雷光自犀角迸发,如天劫降世,所过之处山石融化,大地犁出百丈焦痕!云霄竹杖一收,风云变幻,风生水起,水土合流,风云泥石流汇聚形成太极图,硬接雷光。
轰!
太极破碎,泥沙龙卷风炸开,山峦崩塌,云霄倒飞而出,半空中袖袍一挥,风核破空,化作八道飓风锁链缠向玉角犀。异兽怒嚎,玉角雷殛电闪,云霄不闪不避,闭目凝神,以心为剑。
“斩!”
意念所至,一剑斩出,没有山河破损,没有分光断影,斩心不斩身,无视一切防御、神通。
无尽恐惧、压抑、不甘、绝望,无尽黑暗笼罩玉角犀的心。
喀嚓!
一声脆响,犀角应声脱落,迸出几缕细碎的电光。玉角犀发出最后一声哀鸣,不甘倒地。身躯掀起漫天尘暴,被风雨冲刷。云霄青竹拄地,咳出一口鲜血,叹了口气。
将心神入剑,化无尽黑暗,吞噬人心,诛心乱神。是云霄最近琢磨出来的左道剑术,极耗精气神和心力。
云霄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白鹿有夫诸血脉,血统高贵,生而吉祥,所过之处生机勃勃,象征生命和希望。怎么她这个好像衰神附体了一般,一路引来许多觊觎,麻烦灾祸不断。唔,麻烦是麻烦,生机也确实有,至少她这段时间气运涨了不少。
虚空泛起涟漪,一块表面斑驳,布满神秘纹路的龟甲出现在她手中。
她凝视着棕褐色的龟甲,在这龟甲的中间段,一条细如发丝的黑线正悄然蔓延。这条黑线是劫气的具象化,它如同一条毒蛇,沿着龟甲的纹路缓缓爬行,吞噬着云霄的气运。
云霄入劫极浅,按理说黑线应该从尾部开始上涨,但是她承接了玄龟近三万年的劫运,劫也是运,每日消耗已是极大,若非玄龟九成气运补充,仅凭她自身气运一时三刻也就消耗完了。
玄龟生在北冥,长在北冥,一身劫气,却受北冥供养,怎么不是气运所钟呢。
方才云霄的气运大增,黑线的蔓延速度停滞了一瞬,甚至微微后退了些许。这是因为气运的扩张暂时压制了劫气的吞噬速度。这种压制只是暂时的,劫气很快又恢复过来。而且吃起来更加欢快,黑线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因为它被气运滋养得很好,成长速度比之前更快。
随着它不断壮大,吃的会越来越多,爬的会越来越快,如同一个无底洞。
当这条黑线串起所有纹路之时,劫气会化龙而出,也就意味着她气运衰竭,死期到了。入劫之人为了不被劫气吞噬,只能想办法增加自己的气运,还要镇得住。不同境界所能承受的气运有限,多的会流逝,所以无论是个人还是一方势力都会选择灵物镇压气运。
如今轮回未出,紫霄宫第三次讲道才刚刚开始不久,距离巫妖决战至少还有三千年的时间。大战来临之时,劫气最重,老乌龟十死无生。只是龟壳碎则镇压失效,届时玄龟所有的劫运会被带动向她涌来,这就是他说的顷刻会被劫气吞噬。
现在玄龟算计她,是因为她不如他。可算他的人是天道是圣人,她还有机会,而他纵使费尽心机,又怎敌天地众生愿力凝聚......
摆在她面前的破局之法有三:一是找个气运无穷的金大腿,比如说天地日月圣人或者一族、一教。一个人的气运根本无法支持劫气的吞噬,只有一方势力的庞大气运才能供养入劫之人。
天道地道日月圣人,都不用想,她没那么大脸。她也没什么亲族,再说她现在一身劫气,也怕连累人家,那就只剩下妖族或者巫族。
再就是杀人夺运,以杀破劫。你要杀人,还得是比你气运强的人,人也要杀你。不杀人,必死无疑;杀人,九死一生。循环往复,无尽杀戮纷争,这就是劫气的可怕之处,一旦沾染,不死不休。
最后是找能做天柱的东西代替老乌龟的四条腿,或者保住不周山不倒。
理清了思路,还是得提升实力。
云霄抬手虚抓,那支莹白玉角飞入掌心。触手刹那,紫青雷纹骤然亮起,苍灰风痕流转不息。
"先天法则融合的奇物..."她指尖拂过角上道纹,雷光在指缝间跳跃,"竟生在凶兽颅顶,当真是造化玄奇。"风核彻底消散,她就又得了一道风雷法则。风兴云蒸,这才是命里注定的缘分。可惜先天庚金还没有着落,她何时才能铸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