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包恩一直都知道云的一大爱好就是送朋友礼物,不管是不是纪念日,无论当天有没有节日,只要她心情足够好,亦或是她突然记起来了有这么一茬事,她就能随时随地掏出一份礼物送出去。
礼物和她本人一样令人难以捉摸,可能是某著名作家的一本侦探小说、一部泰戈尔诗集、一幅诡异的画、一件精巧的饰品,也有可能是路边随手采的花、自己做的小饼干、一个什么也没装的不知所云的瓶子。
她坚持认为她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是那杯适口但过甜的咖啡。那时里包恩只是某天突然了解到里世界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悬赏榜上的——一位自称是个情报人员的女子。
作为情报工作人员,里包恩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不合格。没有遮掩身份,没有隐藏样貌和姓名,甚至连住所都能轻而易举地被查出来——她很快就会死在某次交锋中。里包恩是这么判断的。但他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那双眼睛实在非常美丽,如果不是她的身份,或许最后会被某个大人物私藏也说不定。
出乎预料的,事态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发展:她在悬赏榜上的排名坐了火箭一般蹿升,短短几个月就飚到前五,关于她的信息依旧是那么可怜的几条,而且雇主特别说明要活的。也就是说,几个月过去了,去暗杀她或绑架她的人有去无回,甚至没能递出一条消息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里包恩忽然就对她起了兴趣。
要是她的排名能到第一,我就去会会她。杀手漫不经心地擦着枪,漫无边际地想。
她也很给力地一路高歌猛进,不到一个月就蹦跶到第一,这期间有不下百名人员折戟沉沙,依旧没有任何其他关于她的消息。
杀手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轻车熟路地摸进她家。看上去不像是个需要经常更换住所的情报人员的居所,更像是个不拘小节但又有个人品味的女性的房间。屋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盏小夜灯静静地亮着,里包恩闻到了一股咖啡的香味,浓郁醇厚,泡咖啡的人手艺非常好。
鬼使神差的,杀手端起桌上那杯咖啡尝了一口。对他来说有点太甜了,泡咖啡的人显然无法欣赏纯粹的咖啡豆香味,里包恩在这杯咖啡里尝出了牛奶和可可粉的味道,似乎还有枫糖。
太甜了。里包恩皱着眉又喝了一口。但泡咖啡的人手艺实在精湛,几乎是里包恩见过最好的,他又想细细品尝一番。
于是,短暂的出去了一趟的屋主回来时看见的就是一身黑的杀手坐在自己沙发上喝完了自己的咖啡的情形。杀手抓起枪随手开了两枪,没中,因为屋主一边尖锐爆鸣一边冲上来要为自己的咖啡鸣冤报仇,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旋转着朝他飞过来,里包恩下意识开了一枪之后发现那是份打包好的菠萝披萨。
这人是怎么在意大利搞到这种东西的?
两个人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平手。事后打饿了的俩人坐在勉强完好的沙发上把那个中了一枪的披萨给分吃了。杀手发现菠萝披萨其实没那么难以接受。在里包恩的要求下她甚至重新给他泡了一杯原汁原味的黑咖啡。
我以为你会更慌张一点。里包恩嗦他的咖啡,悠闲的像是自己才是屋主。
我慌什么?真正的屋主忙着热牛奶。你对我有什么威胁吗?
如果我说我是来杀你的呢?
那先把我的咖啡吐出来。
之后两人顺理成章地交换了姓名并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迅速成为损友,里包恩觉得或许是因为他们俩打招呼的方式是对对方开两枪——过命的交情,云对此嗤之以鼻宣布是因为自己无敌的人格魅力。再之后,里包恩成为世界第一杀手,云成为世界第一情报中转站(她本人取的名字,里世界一般称她情报官),他们依旧保持高频率的联系。
这种联系大多数时候是云小姐单向骚扰——第一杀手大人甚至在执行任务过程中都有人叫住他塞给他一兜小饼干或者一份还冒着热气的包子说是云小姐让给的怕您饿死在任务途中以及云小姐让我们转告您别成天空腹喝你那咖啡哪天给自己喝出病来还得她去救。
里包恩倒是没拒绝过这种突如其来的小礼物。就像是他没拒绝过她在各个是节日的不是节日的日子里送给他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很正式的袖扣、领带、领带夹、手表,到后来就开始往奇思妙想的方向狂奔,什么会在晚上发绿光的小石子啊、三秒不盯着就会消失的神奇玩偶啊、还有榴莲菠萝披萨,顺便说一声当时里包恩和九代目在一起,九代目看见这东西的时候难以置信的盯着里包恩盯了五秒,在那短短的五秒内他可能回忆了一遍自己和里包恩从相识到现在的所有细节以找出里包恩什么时候品味出了问题。
里包恩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着九代目的面吃了一块并锐评道这家伙的口味还是太甜了。
这期间,她的名字成功从悬赏榜上被撤下来了——这人扬言谁要敢悬赏她她就让自个儿的好朋友第一杀手先生取他项上人头,第一杀手对此的回应是对这家伙买通我了你们最好小心这个坏心眼的小混蛋。
不到一小时第一情报官大人就光荣退榜了。
为了庆祝自己退榜,她欢欢乐乐地召集自己比较熟悉的一拨人办了个宴会。
那次宴会黑手党和政治界的人面面相觑,里世界出名的人和有头有脸的警官尴尬的对视,卧底和卧底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而云小姐在一旁问你们咋不吃饭啊?
云小姐叫你吃饭,你吃还是不吃?你死都得吃。
这场宴会里包恩也到场了,主要是来防小三小四的。云眼尖的从一堆人里把他扒拉出来,说里包恩你过来一下送你个东西。
别再是什么菠萝披萨了。里包恩跟着她来到露台。再让九代目看见他会撑不住的。
云轻哼了一声说那叫创新,社会需要创新。
不跟你说这些了。她郑重其事地从身上摸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枚红宝石胸针——不,那不是真正的红宝石,是一种没见过的矿石,外壳是红色的,内部流淌着金色的液体。
她把那枚胸针拿出来,将盒子放在一旁,然后凑近、伸手,颇为严肃庄重把胸针佩戴在他的左侧胸前,之后小心的调整了下位置,这才退开。里包恩纵容的由着她在自己脆弱部位摆弄,她退开之后用指尖碰碰那枚似乎意义重大的胸针,嘴角往上翘了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解释。
里包恩。她肃穆的说。这枚胸针在我能送出去的礼物中是最高级别的。
嗯。里包恩也正了正色。垂下眼看着她的眼睛——它们依旧如同初见那般明亮闪耀,鲜亮明媚,像跳动的火焰,像天边的火烧云,像无人之地盛放的玫瑰——那么的鲜活、充满生命力、那么美丽。
这代表我信任你。她说。代表我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把我的后背交给你。代表哪怕有天我忘记了你,哪怕我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也依旧会把我的信任交到你手上。
......
身为一名杀手,有人把信任交在了他手上。
里包恩觉得左侧胸口、那枚胸针所在的位置、心脏所在的位置突然变得滚烫。
嗯。他听见自己说。我会把它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