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韫乾坐进副驾驶座，听到的却是司机张叔的声音，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

“小温有急事，通知让我帮忙来接你。”张叔见霍韫乾很不解，主动解释，待霍韫乾系好安全带就驱动车辆。

霍韫乾给温星泠发微信。

霍韫乾：有急事？

温星泠：我在你家。

霍韫乾不由自主地捏住手机，张叔突然开口说话。

“小霍啊，有时候不必太过于纠结一些原因，世人的看法也好，自古的道德情操也好，到最后还是要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自己过得快活了，其他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张叔是从霍韫乾读高中时就被霍老爷子派给他做司机的，霍韫乾一直用对待很尊敬的长辈来对待他，有时候张叔也会引导一下他，帮他那不成熟的父母弥补一些，也让霍韫乾不那么容易走上歧途。

霍韫乾没立刻回答，张叔以为他没听懂，又再明显的暗示一下，“遇到喜欢的就去追，无论男的女的，自己喜欢就好，霍家家大业大，子孙也多的是，不缺那么一个两个。”

“谢谢你，张叔。”

“谢什么，张叔看着你长大的，也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陪着，能幸福，能美满。”张叔朗笑着。

霍韫乾应了下来，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对温星泠的感情已经深到张叔也能察觉出来，那么其他人呢？秘书呢？李嫂呢？

就连他的那一群狐朋狗友一听到他说自己弯了，怀疑对象也是温星泠。

原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温星泠了。

是什么时候呢？

或许是从应聘那时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那时是他第一次见温星泠，脸上挂着那么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柔和的目光下带着淡淡的紧张，显得他格外亮眼，至少在他的眼里是这样。

又或许是温星泠第一次发脾气的时候，那是温星泠第无数次在整理霍韫乾弄乱的文件里看到面包屑或者是饼干碎的时候。

很奇怪的，那会儿温星泠只是很柔和地说“霍总，劳烦您在吃完零食的时候把文件上的零食屑抖掉，不然很容易招惹虫子之类的生物”，明明是跟往常一样的笑容，一样柔和的声音，可他就是听出了温星泠的不高兴，甚至是有那么一点的嫌弃，最后在他磕磕绊绊的应答声终止了这个话题。

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想法来着，意外？慌张？现在想想，那时候就开始害怕了吧，害怕温星泠讨厌这样的自己，爱吃零食、不会收拾的自己。

也是在那之后，他开始学会吃完零食就把剩余的零食放回零食架上，把吃完零食后的包装盒扔进垃圾桶，看完文件把他们叠成整齐的长方体……

很多细节，都是在温星泠的存在下他才有了改变，原来，他那么早就喜欢上他了。

喜欢到会为他改变，想成为不被他讨厌的人，甚至喜欢到想把人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喜欢到想随时带在身边，喜欢到想跟他过一辈子，永远不分开……

永远不分开吗？霍韫乾深入思考。

在未得出结论时就到家了。

霍韫乾告诉过温星泠家里的密码，甚至连指纹都帮对方录进去了，早就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

从机场到别墅的路上已经消耗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接近五点，初冬的白昼比较短，太阳已经向西倾斜，别墅里的光线也有些暗。

霍韫乾进门时发现别墅里很安静，灯也没开，他有点慌张，思考温星泠骗他且偷跑的可能性，但无论怎么推算，可能性都为零。

霍韫乾在门关换了鞋，打开鞋柜时看到了温星泠常用的鞋子品牌，目测也不是他的号码，这一点让他安心了许多。

霍韫乾走在安静的别墅里，脚步声回响在耳边格外清晰，伴随着他那快速跳动的心脏，引领着他去探寻隐藏在这座熟悉的别墅里的惊喜。

霍韫乾打开客厅的灯，却发现客厅没人，厨房的灯亮着，却也没人。

转出厨房，霍韫乾余光中瞥见二楼走廊站着一位女生，黑色长发披散着，穿着一套女式的黑白职业装，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她”白净修长的腿。

是那天在朝暮看到的洛雨口中那个叫“温宝”的女生。

“她”笑得温和，却还是让霍韫乾在他因紧抓着栏杆而微微泛白的手上看出来紧张，霍韫乾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上楼梯，走到二楼走廊的。

“她”的双眼很清澈，像他小时候在山上看到的泉眼，令他心动不已。

但“她”好像有点不自信，本应该是釉红动人的双唇却被他抿得有些发白，令他心疼，却也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可爱，想把人藏起来，只属于自己，不被他们发现及爱慕。

“霍韫乾。”

直到离对方还有三米的距离，霍韫乾听到对方开口喊自己才停下来。

是温星泠的声音。

霍韫乾盯着对方，等待对方的坦白。

“这样的我，你能接受吗？”

温星泠紧紧抿着双唇，双目直视对方，从跟霍韫乾进门的第一次对视开始，他就有些胆怯，他害怕在霍韫乾的眼中看出哪怕是一丝的厌恶，他不怕圈外人的目光跟看法，但他怕霍韫乾跟他们有一样的看法。

昨晚他差点失眠，反复在“坦白”跟“隐瞒”来回纠结，高澄跟邓洺枫都说霍韫乾不像普通人那么肤浅跟目光短浅，如果霍韫乾喜欢自己甚至是爱自己就不会在意他这些癖好，会欣然接受，不反感，不排斥。

在听到霍韫乾开门的时候，他有想过逃避，他宁愿霍韫乾遗憾没能留住他，他也不想也不敢在对方的眼中看到嫌弃，甚至是厌恶。

可眼前的人却一是言不发，仍跟平常一样一脸的平静，从看到他开始，到现在站在他面前，还是一脸的平静，好像这很正常，好像在说本来就这样。

却也让温星泠惴惴不安，不知道下一秒霍韫乾会不会质问他是否思想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霍韫乾就会通知保安把他赶出去，然后辞退他，从此形同陌路，对他避如蛇蝎。

沉默像一条毒蛇，慢慢吞噬着温星泠侥幸的心理，慢慢地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可以被接受的，让他想要逃，想要退到黑暗里做那个令人着迷，无人知道所有信息的温宝。

“呵。”

一声轻笑打破寂静，也让温星泠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双手紧攥成拳垂在身侧，指甲微微陷进皮肉，却给他的大脑带不来丝毫疼痛。

霍韫乾走到温星泠面前，双方的呼吸交织，好像本就应该这样，本就已经如此一般，令霍韫乾心动不已，令温星泠越陷越深，不舍得抽离。

温星泠看着霍韫乾拉起他的手，固执却又轻轻用力地把他的手指掰开，看着他微微泛血的掌心蹙眉。

空气很安静，却让温星泠从内心生出一点安心。

霍韫乾拉着温星泠回到一楼客厅，把人按坐在软皮沙发上，继而放开对方转身去找医药箱。

温星泠见霍韫乾在翻找抽屉跟柜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时发现霍韫乾一脸平静地询问自己，“医药箱放在哪？”

“在酒柜从左往右的第二个底柜里。”

温星泠这才发现，他对霍韫乾的家已经熟悉到可以随时说出东西在哪里的地步，甚至是霍韫乾每一套衣服摆放的位置他都可以清楚地说出来。

温星泠看着霍韫乾点头后去拿医药箱，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掌心细微的伤口，好像也用不上医药箱。

霍韫乾接下来依旧没开口说话，给温星泠上药，放完医药箱回来后就只是单脚跪在温星泠身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温星泠又开始紧张了，以至于他没注意到霍韫乾现在是以一种纡尊降贵的姿态来对待他，放下身段，放下以往的心高气傲，双眼盛满的是名为“温星泠”的光。

“温星泠，”霍韫乾轻声唤着眼前人，发现眼前人更紧张了，他轻轻握住温星泠的双手，防止对方再次掐伤自己，“你是不是有些不自信？”

温星泠双眸微颤，继而垂眸不敢去看霍韫乾。

“看着我，温星泠。”

霍韫乾发现此刻的自己很有耐心，他愿意等，等温星泠攒足了信心面对自己，去接受自己突然的靠近；却也好像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不想让对方犹豫太久，甚至想让对方在他告白的下一秒就欣然答应。

“你很好，工作时很认真很努力，是到目前为止我遇到的下属中最好的，帮我在工作省下了不少时间跟精力，也让我……”

温星泠不想要、也不需要好人卡，所以他第一次打断霍韫乾的话。

“我不需要好人卡。”

出声的下一秒，霍韫乾跟温星泠都愣住了。

温星泠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打断，是下意识的，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可他想要什么？

名分？好像只是奢求。

留在对方身边？明显不符合他果断的性格。

绝交？他舍不得。

霍韫乾没想到温星泠认为这只是好人卡，在他看来，这是在夸对方，是对对方有好感的意思。

看着温星泠一脸惊慌又纠结的表情，霍韫乾只想把人抱进怀里哄着，但又怕吓到人。

“温星泠，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感。”

温星泠其实是知道的，但现在的他已经被害怕跟期待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态给折腾得无法再分神去思考其他的了，听到询问，他才后知后觉地往霍韫乾所说的方向思考了一下，然后僵硬又肯定的点头。

霍韫乾确实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感，无论是在亲情还是友情。

“所以，我不是在给你发好人卡”，霍韫乾挺直身子，靠近温星泠，在温星泠微凉的双唇上轻啄了一下，盯着温星泠充满难以置信、好看的双眸。

温星泠不敢闭眼，怕经历的都只是一个梦，他一眨眼就没有了。

他看着霍韫乾很冷静，双眸带笑，整个人温柔得不像霍韫乾。

他看见霍韫乾的双唇清启，用从未有过的柔和语气对自己正式而隆重地说——

“我是在说，我喜欢你，无论你是怎样一个人，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