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第一场雪来得很早，恰好是中秋，高澄刚下飞机就看到了雪。

淅淅沥沥地飘落，就像记不住回家的路的幼犬，脆弱单薄。

高澄拉着行李箱出了机场，看到贺子铧时他是惊讶的，他只通知了“圣女们”关于他回国的信息，但显然贺子铧并没有注意到他。

高澄今天穿了套水手服，清纯可爱，戴了长直黑发双马尾假发，在飞机上已经有很多人搭讪了，但他都以结婚为由拒绝，并亮出曾被他摘下来无数次的闪亮钻石婚戒。

在与贺子铧仅有一米之隔相间越过时，高澄听到对方激动窃喜的声音。

“钟谧！”

高澄停下来往回看了一眼，贺子铧一身劲挺黑色西装，能看出来是第一次穿出来见人的，毕竟在半年前，对方的衣柜里是没有这么一套由金丝线绣成重峦山涧的西装的，这套是他订的，他自然是能认出来的。

而这一刻，高澄只想把这套西装从对方身上扒下来烧成灰。

高澄拉着行李箱离开，他可没有兴趣在这儿看自己名义上的老公跟其白月光卿卿我我。

高澄回了别墅，他跟贺子铧的新婚房子，现在也不算了，两人都结婚三年了，贺子铧在这儿留宿的日子都可以掰手指头计算出来。

贺子铧不喜欢在这儿留宿，来倒是不少，就是从不留宿，以前高澄还会给自己洗脑说只是贺子铧还没有喜欢上自己而已，现在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高澄这次回来不是抱着回家的想法，婚房，终究也只是房子，不是家，说到底，他没有家，高澄如今也认为自己不需要有家。而是打算收拾一下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然后搬出去。

别墅里人不多，管家明叔，阿姨洁姨，平时高澄战队里有事也经常两三天不回别墅。

突然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出去还是头一回，还是出去半年，洁姨在看到高澄的时候高兴坏了，急忙放下手里活去跟高澄打招呼。

“小澄啊，你这半年都去了哪里啊？”洁姨不敢说自己问过贺子铧，而对方的回答也跟平时没多大区别，仍是那句“打游戏去了吧”。

“出去走走嘛，前阵子累死了，就想着出去散散心，临时起意忘记跟您跟明叔说了，对不起嘛。”高澄说着挽住洁姨的手臂。

但洁姨知道，即使是一时忘了，也不会大半年断联，她也看出来高澄是不想跟国内的人有联系才这么做。

“我想死你做的鸽子汤了，外面的做的都没你好吃，还有糖醋排骨，糖醋里脊，糖醋鱼，还有明叔的叫花鸡！”高澄不想让洁姨知道那些烦心事。

反正贺子铧现在估计忙着陪白月光才没时间来这边呢，他还不如多吃点美食再走。

“好好好，洁姨这就去做，正好早上有人送来海鲜，我再给你煲个海鲜粥。”洁姨拍拍高澄的手，像宠自己孩子那样乐呵呵地接受对方的撒娇。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愿意回来了。”刚清洗完后院小花园的明叔在看到高澄时带着宠溺地笑容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啊啊啊明叔！”高澄气急败坏地躲开，“不许弄乱我的发型。”

“好好好，明叔的错明叔的错，”明叔笑着看高澄整理乱了的假发，“在外面玩的开心吗？”

高澄知道明叔话里有话，但不愿说，也就顺着话题回答，“嗯，看了好多美丽的风景，越长越后悔，我要是上学那会儿好好学习，跟着哥哥出去留学多好。”

“现在也可以，你也才二十八。”明叔笑着，给高澄倒了杯水。

“二十八都是大人了，哎呀明叔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嘛。”高澄接过水撇着嘴假意控诉。

“在我跟洁姨这儿，你永远都可以是孩子，可以哭，可以笑，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想吃什么我们就给你做什么，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跟洁姨都在这儿等你。”明叔说着轻轻地抚摸着高澄的脑袋。

高澄是很想带洁姨跟明叔走的，但贺子铧一定不会同意，在他们结婚之前，洁姨跟明叔都是贺奶奶身边的。

他们结婚后，贺奶奶怕贺子铧对高澄不好，就让洁姨跟明叔帮忙看着，事实证明，这一招并没有用，反而让贺子铧更讨厌高澄。

高澄吸了吸鼻子，“我会常回来吃饭的。”高澄抱住明叔。

“诶，老夫人说得对，是小少爷没福气能留住你，”明叔拍一拍高澄的后背，“往后要是不开心了，就来找明叔跟洁姨，在我们这儿，你可以哭闹，可以骂人，可以通宵…不行，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明叔跟洁姨就是你的后盾，谁要敢欺负你，明叔帮你欺负回去！”

“好！”高澄破涕而笑。“我想吃叫花鸡。”

“好好好，明叔这就去做。”

高澄回房间洗漱，从衣帽间衣柜底下拉出几个大号行李箱，把自己的衣服、包包还有化妆品都装进去，然后整理完他发现自己是真把这儿当家了，满满五大箱子。

收拾完高澄又去房间把离婚协议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半指节厚的离婚协议，仿佛将他这三年的苦痛一一陈列。

这份离婚协议，是从两年前他第一次跟贺子铧吵架，恐吓对方说要离婚就开始写的，那时候贺奶奶还在，他想着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高澄每次说离婚，虽大有赌气的成分在，但他平时就有归纳做账的习惯，久而久之，他的账单的明细也十分清晰。

但他也没想过会一语成谶，修修改改了一个月，最终敲定下来，高澄来到书房，书房的办公桌上并没有落灰，但一看位置没变的书本就知道，贺子铧没碰过这里任何一样东西，就连半年前他看一半的狗血霸道总裁文的实体书还搁置在原位没动。

高澄放下离婚协议，转身离开时停下了，捏紧的手最后选择松开，把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没伴的婚戒摘了下来，轻轻地放在离婚协议上面。

高澄饭吃到一半，贺子铧回来了。

高澄没想到，贺子铧估计会选择将自己的白月光抛在一遍，选择回来，而且是回到这个让他不愉快的地方。

两人四目相对时，高澄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觉。

心痛吗？好像没有。

冷静吗？刚刚碗盘碰撞的重响足以说明一切。

可要说高澄具体什么感受，大概也就只有惊讶跟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