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偃旗息鼓,低声道:“谢谢你。” “等会儿再谢我吧。” 听他这么说,你好奇地问:“所以你现在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沉默了五分钟,你有些坐不住了,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对他,你有太多问题,最直白的一个就是—— “你......到底是谁?” 他淡淡道:“我早说了,我是幽灵,真名西蒙·莱利。” 你没跟他急,因为你知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只是目视前方,看着车灯穿透黑夜。 “还记得那天晚上吗?你跟了我一路那次。” “记得,你买的酒很难喝,你的嘴唇很柔软。” ? 诶,不是,这小子是在和你调情吗?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 你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不,认真的。” 你不自觉舔了舔嘴唇,决定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否则没完没了了。 “那天,我其实是注意到你的肩膀,没有枪伤,才意识到你不是......不是我认识的西蒙·莱利。” “那个我是怎么肩膀中枪的?” 你忍不住回想起那天,直升机掀起的旋风,吹乱你的头发,枪林弹雨中,那个人义无反顾向你跑来。 “为了来救我。” 幽灵冷笑一声:“没出息。” 你开始不爽了,但你决定没必要和这个家伙争论,于是你说:“所以明白了吗?我知道你不是幽灵。” “不,我是,”幽灵踩上油门,凯雷德咆哮着加速,“只不过是做了另一个选择的......倒霉的幽灵。” 五 另一个选择?倒霉的幽灵? 什么意思? 谜语人能不能滚出卡厄斯?不对,滚出地球! 大概是察觉到你的烦躁,幽灵笑着说:“别急,我今天都会告诉你的,只不过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你撇撇嘴:“问吧。” 倒是很公平,他回答你的问题,你也回答他的问题。 “为什么有勇气杀人了?杀的还是父母。” 这人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迂回?哪有人一来就问这么尖锐的问题啊! 但是,你也不是那种敢做不敢说的人。 “为了腾位置。” “位置?” 你面无表情道:“每个人都有父母,这是世界运行的规则之一。换句话说,每个人都有两个位置,一个父亲的位置,一个母亲的位置。” “的确。” “偏偏......两个烂人占了我的位置。” 幽灵偏头道;“可是,没有人能够替补这个位置。” 你赌气道:“那就空着,空着就有希望,被占了就永远没希望。” 有那么一分钟,幽灵都没有说话,你以为他被你的歪理震惊了,还产生了一股诡异的得意感,大概类似于“你小子也有语塞的时候”。 不料,幽灵突然开口:“或许,你的希望来了,你可以叫我一声Daddy试试。” ??? 你不能更迷惑了,这人今天吃错药了? “劳驾,你不要占我便宜好吗?” 谁知,幽灵却一边开车,一边侧身从后排座位拿了什么东西丢到你身上。 “Baby,看Daddy给你的玩具。” 你没心思去注意他的烂话,因为他丢给你的东西,是那两只小熊。 六 那天,你把这两只小熊都忘记了,没想到幽灵却把它们放在了车上。 所以,这段时间,这家伙开的车上都有两只小熊? 想到这里,你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 你没搭理他,只是右手拿起小粉熊,摇晃着,仿佛在对左手的小棕熊说话。 “小棕小棕,今天晚上我做了日式料理哦,你吃得惯吗?” “怎么吃不惯?总是问一些笨蛋问题,你这个蠢货。” 突然,旁边的幽灵发出一阵笑声。 你故作气恼:“干嘛?没见过玩偶戏啊!” “没见过,在你这里是第一次。” 你再接再厉:“幽灵先生,你呢?你吃得惯生鱼片吗?” 幽灵单手把着方向盘,闲闲地看你一眼,轻声说:“怎么吃不惯?总是问一些笨蛋问题,你这个蠢货。” ? 你气得大吼:“哈利·幽灵·破特!你竟敢用我发明的咒语来对付我!” 幽灵竟然开始大笑。 小东西笑得还挺好听,把你整懵了。 幽灵抽空看了你一眼,发现你一脸痴呆,又续了一波大笑。 “你之前提过的什么奥罗拉公主,我没看过,但《哈利·波特》我是看过的。” 你凉凉道:“恐怕没有没看过《哈利·波特》的嘤国人。” 幽灵没有再对哈利展开话题,反而话锋一转道:“你之前应该叫我陪你去买东西,至少我不需要一个弱小的女人牺牲自己来吸引敌人注意力。” 似曾相识的句式......只不过上一次是拉踩基根,这一次是柯尼格。 他说他就是幽灵,还说之前的西蒙是“另一个我”。 一分钟后,你忍不住张开嘴,出其不意地......轻声喊道:“西蒙?” “嗯?” 幽灵很自然地回应着你,却又反应过来你叫的是什么。 他转过头,似乎想确认你的表情。却见你正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手里抱着两只小熊,仿佛刚才那一声“西蒙”只是来自梦里的声音。 你们没有再对话。 七 你没想到幽灵会带你来这里,这个你连做噩梦大概都会避开的地点。 杀了父母的废弃教堂。 你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可见这里真的很偏远。等下你回去怕不是凌晨了,你明天还答应了子墨出去体检呢!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上次因为各种复杂因素,你并没有好好观察这里。现在心情放松了,你才注意到,这里距离海边很近。你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它们正不厌其烦地冲击着岸边岩石。 天际已经完全变成深蓝色的一条线,横向延申,似乎没有尽头。更近一些的棕榈树隐匿在夜色中,只剩细瘦剪影。 “我说了,带你来举办真正的葬礼。” 他打开后备箱,拎出几大桶......汽油? 你呆呆地看着他拧开汽油桶盖子,开始沿着废弃教堂周围泼洒汽油。 你忍不住追上去,问道:“你想干什么?你想纵火?你疯了吗?” 就算......就算这里的确荒无人烟,四周除了这座小型教堂以外,没有其他建筑。教堂背后更是砂石地和海滩,但纵火就是不对的吧! “只有火,才能烧掉回忆。” 你一愣,随即想起泰戈尔的诗句,好像是这么说的——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话是这么说,但泰戈尔也不是叫人真的去烧点什么吧! 你摇头吼道:“你这把火只能烧掉你的脑子!” 幽灵已经倒完第一桶,又拧开第二桶的盖子继续。 你觉得这小子真是没救了,可你也没办法阻止他,干脆站在一边摆烂,看他硬生生倒完所有汽油,几乎将整个教嘦堂全面覆盖。 突然,他向你招手:“过来。” 你本能往后退,同时摇头,你才不要过去呢,当共犯什么的,太不妙了。 幽灵见你不配合,竟然主动向你走来。 干、干什么! 你哪怕穿着高跟鞋,也忍不住转头拔腿就跑。 可惜,没跑几步,你就被他捉住了。 他单手搂住你的腰,轻松将你捉进怀里,然后抱着你就往教嘦堂门口走。 你绝望挣扎着,吼叫道:“放开我,我不要!快放开我!” 不仅仅是可能点燃的火,或者说......根本不是因为火。你只是......只是不想再接近这里,不想再看到这里的一切。 “看好了。” 幽灵将你放在地上,两只手禁锢住你的脑袋,强迫你观看。 “右边,柱子侧面,你在那里锤杀了你的母亲。她的胸腔都被你锤得凹进去了,心脏几乎全碎。” 不要...... “左边,大门口,你在这里锤杀了你的父亲。他半个脑子都没了,脑浆流了一地。” 不要...... “这里,才是梦魇会缠上你的地方。” “啊!!!” 你控制不住地发出悲鸣,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拼着脖子扭断的风险,你强行挣脱开他的手,转身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我就是个杀人犯!” 你嘶吼着,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心口,也是伤口,狠狠戳刺。 “是个该下地狱的杀人犯,你满意了吗?!” 已经感受不到疼痛,或者说,疼痛才是你的救赎。 为什么呢?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 原本只是不盈一握的迷惘,最后却被催生成如此沉重的罪恶。只是简单地遗忘,或者是装作房间里的那头大象不存在,有什么用呢? 你感到窒息,又感到疲惫,仿佛肩头被压了千钧之力,就快要压断你的脊背。 “幽灵先生,你说要带我来参加真正的葬礼......” 你好像喝醉酒一般,不受控地原地晃动,左脚绊右脚,差点摔跤。 “谁的葬礼?其实是我的葬礼对不对?” 你冲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把它放到脖颈间。 “来吧,杀了我,我不会反抗的。” 你直视他的双眼,充满憎恨。 “杀了我!” 幽灵叹了口气,将你再一次搂入怀中,不论你怎么反抗也没用。他另一只手掏出打火机,把它放进你的手心。 你想扔掉打火机,但失败了。幽灵的大手覆盖在你的手背上,控制你的手指打燃火焰。 然后,你们一起把打火机,丢了出去。 霎那间,火焰冲天而起。 在迅速占领整片教堂之后,它们又顺着柱子往上攀爬。 火焰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也一瞬间蒸发了你脸上的眼泪。 所有的爱,所有的恨,仿佛都在这片火海中死去。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这片火海中获得新生。 你没有再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这火焰。 幽灵在你身后,静静陪着你。他一只手环绕住你的整个肩膀,一只手揣在衣兜里。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忘耍酷。 火可真是个好东西。 它是普罗米修斯受尽折磨都要带给人间的好东西。 横冲直撞、不分青红皂白、不知人间疾苦,都要带来光明。 “五年前,因为我,我的母亲、弟弟、弟弟的妻子、侄子,全部被人寻仇,被残忍杀害了。” 你听到幽灵在你耳边低语。 “我也为他们举办了这样的葬礼。” 你转头,低声问:“然后呢?也埋葬了你自己,成为了幽灵?” “是。” “后来呢,你做错了什么选择?” 幽灵捏住你肩膀的手收紧了,让你感觉到了一点疼痛。 “普莱斯向我发出邀请,加入141基地,成为一名雇佣兵,我没有答应。我选择了继续为阿美丽卡效力,并最后死于又一场背叛。” 你从他怀里退出来,疑惑地看着他。 “YN,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是幽灵,一个真正的亡灵;我也是西蒙·莱利,只不过是没有与你相遇的西蒙·莱利。” 你上前一步,缓缓伸手,抓住他骷髅巴拉克拉法帽的一角。 他没有阻止你。 你稍稍用力,扯下了帽子。 “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亡灵呢?” “我不相信上帝,但我相信火焰,是火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尽管在那个选择之后,世界变得有些不一样——至少,西蒙·莱利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对吧?” 你意识到他最后一句问话不是对你说的,于是猛地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鬼脸先生。 “果然只有她,才能逼你现身。” 鬼脸缓缓走向你们,淡淡道:“放了她,和她没关系。” 一模一样的声音......但是更为熟悉的语气。 幽灵嘲讽道:“西蒙·莱利,你什么时候堕落到这个地步,需要靠看着一个女人来确定自己是不是活着?” 鬼脸依然很淡定:“女人又如何?生活无非就是工作、爱好、女人。” 他走到你们近前的位置,伸手慢慢脱下鬼脸面罩。 火光映照下,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那张你魂牵梦萦的脸,终于显现。 他转过头,轻声唤你:“Y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