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雀装模作样道:“够了。”
萧鹤生点点头,半靠在床头,还捏着姜雀的一只手把玩,“见不着我的时候,你都在哪?”
“你家、墓地。”姜雀回答的简单。
萧鹤生了然,“以后我都回来陪你。”
谢谢,也不是很想天天都见到你,尤其是发现自己逃不掉的时候就更不想了。
姜雀坐在萧鹤生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问起他还活着时候的事,除了那些触动他人生轨迹的人和事,记忆竟然都变得异常模糊。
姜雀皱着眉不服输,跟自己较劲,他总觉得不应该忘得这么快,可事实就是这样,很多很多事他都记不清了。他脱离尘世,那些过往也该渐渐消散。
萧鹤生上一次就知晓他有些事不记得,也不再问了,“忘了什么都没关系,有我在。”
他记得姜雀,也会让姜雀长久地记住他。
他会是姜雀在这个世上的锚点。
姜雀有些伤心,他发现自己存在过的证明在一点点消失,哪怕他明明那么认真地活过一场。
现在什么都没了,连他自己都把前尘往事忘干净了。
“别怕。”萧鹤生看得出他有点落寞,他拽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放,“是谁上次悄悄采阳补阴,这法子以后可以常用,我随时奉陪。”
姜雀心想他主动缠上萧鹤生只是想让他倒霉几天,可从没想过要长长久久地把这法子用下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于是自暴自弃懒得去弄清楚,捉弄萧鹤生是他短期内唯一想得到的乐子。
但掌下的皮肤温热,是姜雀这些天来少有的感到温暖的时刻,让他有点舍不得。他必须承认,被萧鹤生抱进怀中的那晚他感到暖烘烘的,好像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往下,还要我教你吗?”萧鹤生按着他的指尖,顺着自己胸口一点点向下滑动。
姜雀没有收手,一路向下最终停在萧鹤生腹肌上,却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的暧昧已经称不上是姜雀的手段,叫他兴趣缺缺,纠结起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这烦恼思考起来也好笑,他哪有什么未来呢,或许一闭眼就烟消云散了。
“你现在很不尊重我。”萧鹤生语气淡淡的,他只是在调侃他,将他拽回梦中的现实。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小情人在亲热前奏开始走神。
姜雀在他小腹上轻轻一拧,没用多少力气,“衣服都快脱光了才谈尊重,未免太迟了点。”他在拿萧鹤生撒气。
但凡要谈尊重,萧鹤生早该把姜雀放走才对,而不是把人搂坐在自己腿上,惹人想起伤心事来。
萧鹤生带着点怂恿,“那你接下来得好好让我见识见识。”
姜雀指尖再往下,不必接触便能感受到几乎将人灼伤的阳气,但凡他肯,便能将萧鹤生身上的阳气吸食到自己身上,偏偏他将手收回了。
他在跟萧鹤生闹脾气。
反正萧鹤生有法子困住他,想要欺负他也不过是一个念想的事,那就让萧鹤生主动吧,他现在没心情和他谈情说爱。
萧鹤生等了又等,不见姜雀动作,他问的很直接,“不想?”
姜雀哼一声,不置可否。
萧鹤生笑着叹气,拍拍他的后臀,“今天不想就算了。”
姜雀没想到他还能放过自己,心中惊诧,眼神从萧鹤生的腰腹看向他的脸,难以置信。
虽然他心不在焉,但萧鹤生分明有兴致。
竟然让他这么轻易就逃过了。
姜雀对萧鹤生有了新的评价,他不肯说出来,慌里慌张地从梦里逃走了。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
萧鹤生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和这种形态的他亲热不会觉得恐怖吗?还是他对他仍然有什么过分的想法?
放下和萧鹤生作对的心思,姜雀第一次认认真真考虑对方的感情。如果他活着,这份见色起意于他而言无足轻重,贪图他色相的人他见过的实在太多,也随手打发过太多,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他死了,萧鹤生还不肯放下他,惊悚中透着几丝难得的珍重,让姜雀不得不多想一些。
这个男人除了要他一点回应还能要什么呢?
他不知道的那五年于萧鹤生而言究竟算什么?
姜雀开始好奇了。
萧鹤生果真如他所说搬回老宅居住,让姜雀日日能找到他,可惜点完第一支香后姜雀再一次消失了。
准确的说不是消失,有的选的话姜雀暂时不想主动入梦,他在萧家的各个角落偷窥萧鹤生的生活。
他想知道这个男人是个怎样的人。
更想知道这个男人对他抱有一种怎样的感情。
姜雀有些怕,他怕萧鹤生过分喜欢他,那他留在萧家要把萧鹤生害惨了。
规律、自持、世俗意义中取得成功的商界精英。
哦,这人好像挺冷漠的,跟自己父亲关系非常一般。
这是姜雀对萧鹤生的所有评价。
也是对姜雀的思考毫无用处的评价。
想要了解萧鹤生如何喜欢他,只有他亲自接触他才有结论。
姜雀躲了七天,萧鹤生也等了七天,他不知道姜雀在想什么,但猜到对方一定有着某种顾虑。
第七夜,萧鹤生点燃了第二支香,强行唤姜雀入梦。
这天晚上下着小雨,头顶是模糊不清的阴云,姜雀站在花园里仰头看二楼亮着灯的卧室窗户。他知道除了在梦中,萧鹤生根本感受不到他,可他还是尽可能想离他远一些,又忍不住窥看他生活的好奇。
场景未变,姜雀察觉出几丝异样,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头顶,掌心举到眼前竟然有一片潮湿。
荒谬,根本没有雨能淋到他。
直到远处出现一个黑衣黑伞的高大男人,姜雀陡然意识到这已经是萧鹤生的梦境——他要在梦中找到他。
两人遥遥对视。
姜雀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黑伞撑在姜雀的头顶,萧鹤生回护的姿势让姜雀身边这个多雨阴暗的世界更加阴沉沉的,身后艳丽的花也多了一层灰色。
“为什么躲我?”萧鹤生问他。
姜雀偏着头掐掉身边的一朵蔷薇,语气低低的,“这不重要。”
萧鹤生重复,“这很重要。”
“送你。”姜雀把花放进萧鹤生的掌心,“只不过等你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萧鹤生指尖捻着花蕊,顿了顿轻笑出声,他说:“原来你在担心这个。”
姜雀跟他争辩,“万一我根本就是你做的梦呢,是你的臆想,我早就不存在了。”
萧鹤生不语,反手把花别上姜雀的耳际,目光欣赏。
姜雀不悦地推开他。
萧鹤生抛下伞,双手捧着姜雀的脸在细雨中吻他,后撤时笑的恶劣,他说:“可你没得选。只要我想见你,我就能见到你。”
萧鹤生的这场梦又何尝不是姜雀的梦。
姜雀恍惚的瞬间,双唇再次覆上另一个人的唇,软软的,热的。
只要萧鹤生想,他可以拥有姜雀的一切。
萧鹤生太自负了,姜雀想。
或许已经猜到姜雀在想什么,萧鹤生同他站在细雨中,似笑非笑,“姜雀,这一回我找到你了,而你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不必再追问你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因为所有问题的唯一答案就是我,你只能来见我,你是我一个人的梦。”
萧鹤生的指腹顺着小情人的脸颊描摹,末了怜爱地轻轻一捏姜雀的下巴,“雨下大了,跟我回家吧。”
他攥住姜雀的手,将他从泥泞的园地里领出去。
姜雀顶着毛巾时仍有些出神,其实这是萧鹤生的梦,他一个念头就能让梦里阳光明媚,但他似乎更想在梦中寻找一种真实,维持着和现实世界一样的自然天气。
卧室内萧鹤生的大掌盖在姜雀头顶揉搓,等到发丝只剩下微弱的潮意,他将毛巾揭开,瞧见底下藏着的姜雀眼巴巴地望着他。
“怎么了?”他问。
坐在床沿的姜雀咬唇,“那我不是把你害了吗?”
人鬼殊途,他长久地留在萧鹤生身边是不对的。
萧鹤生说:“这是我要考虑的事,与你无关。”
姜雀逐渐领略到萧鹤生的傲慢。
两人纠缠,其实对姜雀一点坏处也无,偏偏他做了鬼也是个有情有义的鬼,把萧鹤生的难题当成自己的。
雨夜,两个人除了聊天什么也没做,姜雀被萧鹤生从背后拥着入睡,其实他根本不需要睡眠,脑袋里想的都是萧鹤生。
如果萧鹤生只图一时新鲜,姜雀陪他玩玩也无妨,但这个人脑袋不太正常,不由地让姜雀多想。
他要是能继续躲起来就好了。
可萧鹤生压根不给他自欺欺人的机会。
但凡姜雀藏着不肯入梦,萧鹤生就要燃香,哪怕两个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他也要见他一面,问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规律的像极了每晚抽背小学生课文的家长。
姜雀起初有些情绪,渐渐便麻了。
和一个梦见他五年的人要比毅力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还剩最后一支香。
不等萧鹤生将这支香栽进香炉,姜雀已经主动来见他,要说这次相见有什么不一样,是姜雀周身气质更懵懂了些。
他忘掉的东西更多了。
但他没有察觉到,萧鹤生一开始也没发现。
聊起活着时候的爱恨情仇,姜雀很不忿,他说:“机会给我,我一定做的更好!”
可他在跟谁比、比什么……
话落之后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他在失去他自己。
姜雀怔怔地抬起手,发现自己的肢体在梦中开始变得透明,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萧鹤生与他抬起的那只手十指交扣,瞬间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这些天他们只是见面,上次亲热也是那仅有的一次,距现在已经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