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映照在水面,波光粼粼。
白术懒洋洋地坐在小屋门口晒太阳,一堆篝火燃在他身前。
苍耳坐在浅潭边的石头上,目光远望山林。
溪流随山势蜿蜒,在林间静静流淌。
景色动中有静,悠闲静谧。
岁月静好的另一边,山林一片狼藉。
树木倒的倒,歪的歪,林不雨在拾柴。
水波荡漾,水声清脆。
林不雨抱着柴火经过,深秋的潭水中,苍耳面不改色的泡在里面,光是看着,便觉冻人。
只一眼,林不雨连忙收回目光,经过水潭的时候,把头往下埋了又埋。
就怕余光不小心扫到,苍耳一个不高兴,就把他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女妖怪美则美矣,实在扎人,开膛破肚的那种扎。
将柴火放好,林不雨坐在白术旁边,用碗舀出锅里的热水,双手捧着,发出舒服的喟叹。
这几天,吃好喝好睡好的白术精神了不少,眼里有光了,两颊的肉也开始充盈起来,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也消失不见了。
破水声传来,没多久,带着一身寒气的苍耳出现在两人面前。
林不雨一脸懵地看着苍耳自然而然地在白术面前背对他坐好;又看着白术熟练地掏出一柄象牙白的梳子,轻抚她丝绸般的长发。
某人前几天还要死不活的,现在就开始卿卿我我了?
某妖也是,前几天对待某人手段粗暴,突然就小鸟依人,柔弱娇怜了?
原本还以为白术是被苍耳强掳上山当压寨夫君的,现在看来,白术也是乐在其中啊。
林不雨咂摸着,身体后仰,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开始看戏。
白术勾起苍耳的长发,一双干农活的手拢起头发,分成几束,编起了辫子,
苍耳的脑袋一动不动,任由白术发挥。
辫子编好了,白术用两根串着珠子的红绳绑在辫子上作为发饰。
林不雨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两天苍耳披着长发不管,敢情是没人给她梳头啊。
其实,白术只是想通了而已,既然逃不掉苍耳的五指山,那就用自己这天煞孤星的命格克死她。
翌日,天空昏暗,山上飘起了细密的雪点。
苍耳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头顶堆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她浑不在意。
潭水冰冷刺骨,白术蹲在水边,给苍耳搓洗浸了血的裙子。
水像刀子割在手上,冻得白术的手又疼又痒。
陈旧的血迹无法洗净,淡淡的血痕就当是杀鸡的时候溅在身上的吧!
白术如此宽慰自己,将衣裙拧干,晾在篝火旁。
他的对面,林不雨垂着头,满面忧愁。
这两天再不下山的话,大雪封山,就真的回不去了。
他住在山上倒不要紧,他担心的是独自在家的母亲。
苍耳回来,林不雨大着胆子提出告辞。
白术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为林不雨感到担忧。
苍耳凝视着林不雨,片刻后,点了点头。
白术惊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苍耳吗?
林不雨激动极了,一阵道谢后,便进屋收拾行囊,打算明天一早就出发。
眼神不时地瞟向放置熏肉和风干肉的框子,堆积在角落的毛皮,以及门外摞成小山的木柴。
‘想要’两个字大咧咧地挂在脸上。
苍耳偏头瞅他:“想要?”
林不雨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带一些走。”苍耳很满意林不雨照顾的白术,所以愿意给他一些报酬,剩下的,得用来养白术,把白术养得白白胖胖的。
听到苍耳允许他拿一些肉和皮毛走,林不雨又是一阵激动的道谢。
林不雨也不贪心,肉只拿了足够过冬的量,皮毛也只挑了两块。
收拾着行囊,他突然脑子一热,让白术和苍耳跟着他下山的话脱口而出。
苍耳和白术差异地扭头看他。
对于这个提议,白术很心动。
比起在深山里当野人,更愿意过与人类扎堆的群居生活。
苍耳则是无所谓,比起人类所处的环境,在深山中的她更为自在,但是多接触一些人类,说不定能找到和白术一样可口的血液。
当然,如果白术知道苍耳此刻的危险想法,他绝对会一口回绝掉的。
林不雨没有直面过苍耳的残忍,甚至觉得苍耳这个妖怪还怪好的。
虽说抓了他,但那也是为了照顾他的同类。
现在白术病好了,愿意放他走,还愿意把毛皮和肉分给他。
林不雨简单的以为,给苍耳捏造一个身份,让她住下就成了。
而直面过苍耳残忍一面的白术就想得多了。
闲聊的时候,白术曾向林不雨透露过自己的一些情况。
但是他并未把苍耳杀了县令父子的事情告知。
而他自己也不知他现在是否已经被通缉了。
他担心万一哪天事情败露,连累了林不雨。
白术一时间有些愣神。
“好啊。”在他发呆的时候,苍耳一口应承了下来。
白术起身,在林不雨诧异的眼神中拉着苍耳离开,远离小屋:“你怎么就应下了。”
“我看你很想去。”
“可我们杀了人了!万一我们被通缉了,岂不是把人家给害了!”白术双手挠头。
“那就不去了,在山上住着也挺好,这个屋子也比你那个破屋子好多了。”
苍耳欲走,白术拉住了她。
对正常生活的渴望占了上风,白术决定隐瞒下来。
他同苍耳约法三章。
下山以后,苍耳不能再随便杀人,不能随便乱说话,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听他的。
苍耳很痛快的就同意了。
白术陷入了疑惑,怎么觉得他病了一场以后,苍耳身上好似多了一丝人性,意外的好说话。
是因为他吗?还是因为生前的性格影响所致?
……
天将黑未黑,篝火噼啪炸燃,白术捡起两块柴火扔进火堆,跃动的红色红眼映照在两人一妖的脸上。
苍耳身份特殊,所以得给她编一个新身份。
林不雨一边啃着肉,一边提议让两人冒充夫妻。
在林不雨看来,白术和苍耳,虽说现在还不是夫妻,这两天看下来,他们的相处和真夫妻也差不了太多。
如果白术知道林不雨心中所想,肯定会默默吐槽一句:那可差得太多了。
当然,白术没有读心术,自然是不知道林不雨心中所想。而是认真的考虑林不雨的提议。
苍耳肯定是要和他待在一块,住一个屋檐下的。
兄妹关系,且不说这个样貌差距着实太大,就说苍耳这张脸,上门提亲的人一定很多。
夫妻关系,虽然外貌差距仍旧很大,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外人管不着。
所以,夫妻关系是唯一的选项。
“夫妻?是说我们吗?”
当苍耳说出这话的时候,白术心虚地眼神乱飘,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求生欲极强的强调:“假装的,假装的。”
“噢。”
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认了。
当晚收拾好东西,第二天一早,天光初露,两人一妖便启程下山。
……
山林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山路崎岖陡峭,地面草叶又结了一层白霜,再加上背着重物,很是难走。
两个男人扛着肉和皮毛,扶着树,杵着跟棍子,哼哧哼哧地喘气。
走在最后的苍耳一脸的嫌弃。
循着山路走了整整一天,在第二天太阳西斜之时,路变得平坦了许多。
林不雨所住的地方,是个背靠秦岭的村庄,名叫竹溪村。
因村子盛产竹子,又有一条长长的绕山溪流而得此名。
苍耳和白术跟着林不雨走进村里。
粗布麻衣的村民来来往往,有垮着篮子的妇女,背着慢慢一竹筐猪草的少女和小孩,挑着柴火和水桶的强壮男人。
白术紧张又警惕地观察着路人的面色。
苍耳悠哉悠哉地走着,好奇地观察着四周,寻找着和白术一样香气诱人的血液。
几乎每个和林不雨擦肩的人都会与他打声招呼,紧接着向他询问这两张生面孔的身份。
林不雨按照编好的故事简单的介绍了两句,说是自己的朋友,家里招了灾,来投亲靠友。
好奇打量的目光投在两人身上,当然,更多的目光是停留在苍耳的身上。
几个穿着破旧,身上满是补丁的小孩打闹着从苍耳身边跑过。
正是人烦狗厌的年纪,将熊孩子的吵闹劲发挥的淋漓尽致。
手上满是泥巴,鼻子下挂着鼻涕。
眼见着其中一个小孩就要撞在苍耳身上,白术赶紧伸手揽着苍耳躲了一下。
苍耳这个暴脾气,这脏兮兮的小孩要是撞到她身上,就算是她按照下山前的约定克制住自己不把小孩扔到河里,那也一定会让他给洗裙子的。
不管是为了小孩还是为了自己,白术都不能让小孩撞到苍耳的。
似乎是没有想到白术会突然有这样的动作,苍耳竟就这样被他揽开了。
她低头看着白术的手,白术赶紧放开,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怕那小孩弄脏你的衣服。”
听了白术的解释,苍耳倒也没说什么。
白术走在苍耳的身后,回味着手上的触碰,暗想道:好软。
……
林不雨的家是个普通的农家院子,一圈围墙围着几间矮小的土坯房,院门上了锁,看得出来屋子里现在没有人。
院子里用竹篱笆围了两个圈舍。
几只老母鸡悠闲地在院子里“咕咕咕”乱走找食。
屋檐下堆着玉米芯和各种柴火。
苍耳和白术跟着林不雨进了屋。
屋子不大,陈设简单,但收拾得窗明几净。
正门进来是待客吃饭的地方,连着一间厨房。
厨房里堆着一些土豆南瓜干菜。
左右两边各是住宿的屋子。
林不雨招呼白术和苍耳坐下,给他们倒了水。
走了这么久的路,白术口干舌燥,拿起水就咕咚咕咚地猛灌。
林不雨从背筐里捡了七八块肉出来,又挑了两张好皮毛,交代白术和苍耳在这等候,便拿着东西出了门。
这是要送去给村长的,他们要在村子里住下,还需村长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