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老母鸡在屋顶上悠闲的散步。
院子里,苍耳好奇地打量着各种工具。
不知是哪来的野猫,跳上房顶,意图捕食。
世界纷纷扰扰,苍耳专心致志。
老母鸡扑腾着翅膀落下,刚好落在正研究着石磨的苍耳头上。
抓乱了她的头发,还留下了几根鸡毛。
苍耳伸手抓住了这只冒犯了她的老母鸡,正准备把它的脖子给拧断了,让林不雨炖鸡汤给白术补身子。
“什么人!”一个尖锐的女声响在耳侧。
苍耳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与一双仿佛要喷出火焰的眼睛对上。
苍耳抓着老母鸡,偏着头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没有说话。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气势汹汹的女人,不高不矮,头发花白,背有些驼,被晒得黑红的脸上布满了褶皱。
她穿着一身褐色旧棉袄,身上满是补丁,粗糙的一双手上布满厚厚的老茧。
她的背上背着一个背篓,里面装着满满的红薯,手上还提着一捆重重的红薯藤。
一个陌生面孔,在她家的院子,拿着她指着下蛋的老母鸡。
偷什么不好,偏生要偷一家指着下蛋的老母鸡,幸好今天回来早了。
谢春桃把谢春桃把手里的红薯藤一扔,将背上的背篓一放,指着苍耳便开始破口大骂。
声音尖利刺耳,言语不堪入耳,唾沫星子直喷。
她可不管眼前姑娘脸皮薄不薄。
毕竟她在竹溪村,是出了名的彪悍寡妇,不管对面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敢骂敢打敢拼命。
毕竟作为一个早年丧夫,后又相继丧子的女人,只有变得越来越彪悍,才没有人敢轻易招惹。
靠着这股泼妇劲,用两亩薄田拉扯唯一仅剩的儿子长大成人。
白术听见外面的怒骂,再看苍耳寡淡着的一张脸,瞬间整个心都绷起来了。
见苍耳板着脸,还抓着自己老母鸡,对谢春桃来说更是火上浇油,她抄起门边的扫帚作势要撵。
白术一边大喊“别冲动!”一边冲上前去从后面一把揽住苍耳,瞬息之间,先把她的手给禁锢住,接着抱着她转身,用自己的背挡下了谢春桃的扫帚。
“娘!”
在白术刚刚挨了一扫帚之后,林不雨刚好回来,一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连忙冲上前来,挡在了自家母亲和新朋友的中间。
“阿雨,你回来了。”见到儿子,谢春桃原本怒气冲冲的脸顿时舒展开来些。
白术趁此机会,哄着苍耳把她手上的老母鸡放了。
“娘,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林不雨看着苍耳抱着家里下蛋的老母鸡,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这几只老母鸡可是他娘的命根子。林不雨赶紧安抚自家母亲,又替苍耳说了几句好话。
而另一边,苍耳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手里的老母鸡。
重获自由的老母鸡立马扑腾着翅膀逃走了。
白术取下苍术头上的鸡毛,替她整理头发顺顺毛。
“娘,这次山上,你儿子我差点就死在山上了。”
林不雨的话还没说完,谢春桃立马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抓着林不雨上下检查着。
“伤到哪了?严不严重?”
“没事。”林不雨笑道:“多亏了这对夫妻,我才平安下来,他们也是猎户,我们这次一起打猎,带回了不少的肉咧。”
“他们?”
谢春桃怀疑地看向儿子带回来的这两个人呢。
一个骨瘦如柴,脆弱得风吹就能倒下。
一个手指纤细,指甲圆润,看起来就不会做事的模样。
这边,林不雨给自家母亲顺了气,那边,白术已经把苍耳哄好了。
林不雨向母亲介绍过白术和苍耳后,又转头向白术和苍耳介绍了自己的母亲。
“你们别介意,我娘不知道你们是我朋友,才会以为……”
白术摆摆手表示理解和不介意。
再次跟着林不雨母子进屋,白术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束手束脚,不时地偷看苍耳的神色。
苍耳有点不开心,为什么要用这种防贼似的眼神看着她,她又不是那种平白无故喜欢滥杀无辜的人。
若是白术能知道苍耳心中所想,必定会在心里吐槽一句:那不见得。
趁着天色还明,谢春桃要开始准备晚饭了。
她招呼白术和苍耳坐下,便以帮忙为借口拉着儿子进了厨房,小声问道:“他们真是夫妻?”
不管她怎么瞧,都觉得他们不像猎户,也不像夫妻。
男的太瘦,但手上有茧,像地里刨食的。
女的看起来更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女。
林不雨重重点头。
谢春桃眼里除了疑惑现在又多了丝担忧。
这两人该不会是私奔出来的吧……自家儿子把人带回家,会不会摊上事啊!
“这眼看着就要大雪封山了,不回家,上我们家作甚?”谢春桃的语气并不算好。
“唉~”林不雨重重地叹了口气‘解释’道:“他们家里糟了难,得罪了乡绅,无处可去,就跑到深山梨,靠打猎为生。”
听完儿子的解释,谢春桃更觉得是私奔被发现后,走投无路被迫进山。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所以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咱们家在山上不是还有个屋子嘛,就先借给他们住一段时间。”
谢春桃顿时垮下脸:“你怎么什么人都忘家里带!你如何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话,万一他们是逃犯,窝藏逃犯是大罪!”
林不雨心下也有点嘀咕,他偷偷向外瞄了一眼,又暗暗否定了。
白术身上连杀猪的血腥气都没有,不太可能杀人。
苍耳……既然没有杀他,也没有杀白术,还试图把他俩养起来,应该也不可能是逃犯。
最后,林不雨选择相信自己的感觉。
“那不会,我和他们相处了好几天,他们若是坏人,我还能好好的回来吗?”
谢春桃眼中的怀疑有所消退,但仍旧还是垮着一张脸。
直到林不雨给她看了这次下山带来的整整两筐肉,两大捆毛皮里还有一张完整的黑熊皮,这块皮比人还大。
她年轻时也曾跟着丈夫上山捕猎,知道这种黑熊力大无穷,皮糙肉厚,几个人配合也未必能够拿下。
正因如此,一张完整的熊皮值钱得紧。
“这里有一半是咱们的。”
谢春桃垮着的脸瞬间变得眉眼弯弯。
皮毛留下一点做双鞋,做个帽子,做一套衣服;肉给娘家送点,给儿子相好的翠翠家送点;其余的就拿到集市去换一些银钱。
谢春桃在心中盘算着,连带着看白术和苍耳也顺眼了。
不仅同意他们暂住,还从柜子深处取了几个鸡蛋出来。
……
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飘来。
林不雨和谢春桃端着饭菜出来。
煮了一大锅肉干汤,蒸了半个南瓜,炒了几个鸡蛋,烙了几个杂面饼子,又弄了个干菜炒熏肉。
一桌饭菜有荤有素,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才能做这样的丰盛。
平时就是整个杂粮窝头馍馍对付点腌萝卜就是一顿。
白术拿起筷子,往苍耳的碗里夹了几块炒鸡蛋。
本来不想吃东西的苍耳在白术和林不雨哀求的眼神里,拿起了筷子,夹起鸡蛋放进嘴里,缓缓嚼了两口咽下后,便想放下筷子。
在苍耳放下筷子前,白术又赶紧夹了几筷菜给她:“娘子,来,多吃点。”
苍耳低头看见碗里又多了些菜,深吸一口气,勉为其难地放进嘴里。
桌上的荤菜谢春桃不舍得吃,捡了一个饼子泡着肉汤吃。
苍耳放下筷子,视线环顾一圈,在桌子底下踢了白术一脚。
白术扭头,一口蒸南瓜把他的两腮撑得鼓鼓的。
苍耳一个眼神,白术马上会意,然后踢了踢林不雨。
林不雨抬头,白术把苍耳的眼神复刻一遍。
林不雨拿起筷子给谢春桃碗里夹了满满的肉。
“娘,您吃,我在山上都吃腻了。”
“欸。”谢春桃心中欢喜。
桌上的菜都被一扫而空,已经吃饱了的谢春桃在收拾碗筷的时候,又掰着一块饼子在碗里抹来抹去,直到抹完了油水,把沾满油水的饼子塞进嘴里,放下的碗干净光亮得像洗过了似的。
……
山峦间弥漫的寒意凝结成晶莹的霜冻。
山路崎岖溜滑,四位老者一路走走停停,登上山巅眺望远处。
雾气缭绕着偌大的皇家行宫,无人打理的宫殿失去了往日的庄严,只剩下腐朽的死寂。
四位老者,其中三位身着道袍,长须长发,仙风道骨,最后一位,外貌普通,身形枯瘦,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袍子,比起其他三位宛若乞丐。
同样的是,他们都神思恍惚地对着宫殿的方向出神。
若是寻常人看,那个方向一片绿意盎然,云雾缭绕。
而在他们的眼中,枯木成林,死气弥漫,怨气冲天,是个大凶之地。
宫殿上方的天是黑沉的,宫殿内部正在坍塌,黑色的雾气自宫殿周围开裂的山体缝隙中翻涌而出。
连带着从山下吹来的风里,都带着让人颤栗的气息。
好在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如同罩子一般将雾气盖在里面,与现世隔绝。
雾气粘稠的流动,里面隐藏着若影若现着形态各异的魑魅魍魉。
倘若不加以限制封印,代表世间黑暗的黑雾和里面的魑魅魍魉便会一直存在,并且不断壮大,迟早有一天会突破屏障,为祸世间。
四人眉头紧皱。
“当年的封印,恐怕有问题。”宛若乞丐的老者语气沉重。
另外三位老者脸色大变,心中顿升寒意。
“秦无风。”其中一位道骨仙风的老者面无表情的念出了一个名字。
鬼门关开,秦无风不可能察觉不到。
他没有出现,要么是与世长辞,要么鬼门关开这件事与他有关。
当年以栖梧公主身魂献祭,封印鬼门关之后,他便带着整个家族便隐居避世。
现在看来,秦无风当时,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为了避免事情败露秋后算账,才会在在一夜之间带着家族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