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背后照过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一阵风吹过来,白术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的衣衫,心中纳闷,这还没到立秋,风就这么凉了?
渐渐地,周围变得安静起来,方才还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忽然就全都销声匿迹。
马车前的一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五官端正,目不斜视,后背着一柄桃木佩剑,他身形挺拔,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一袭深色宽松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苍耳抬起头,露出一双波澜不兴的血瞳。
那人目光如剑,眉目之中尽是冷厉。
两人不说不动,无声无息地对峙。
白术只觉周身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无风,别来无恙啊。”
苍耳的脸上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白术恍惚觉得身边的人有些陌生。
秦无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栖梧公主,跟我回无量山吧。”
无形的威压如潮水般扩散开来。
“只要你在人间行走,浊杂邪气便如白蚁筑巢,一点点地浸透人间。”秦无风的声音沉重如铁:“你,便是世间厄运的根源。
归去吧,回归天地自然,让世间重回宁静,”
苍耳,或者应该说栖梧,她站在将黑未黑的夜幕之下,目光阴鸷又带着几分讥讽,讥讽着当年自己对秦无风的信任。
“可这不正是当初我所想要的?”栖梧冷笑道:“看啊,连老天都站在我这里,你费尽心思,到头来还是落了个空。”
秦无风的眸光紧紧凝视着栖梧:“跟我走,这条命,我还给你。”
“就凭你?”栖梧轻嗤:“若不是那个蠢货一直压制着我,我早就把你这条命取走了。”
“既然如此,对不住了。”秦无风拔出背在身后桃木剑。
这剑长三尺,通体朱红,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
“躲远点。”栖梧目视前方,头也没回。
白术二话不说,驾着马车带着白附子逃此地离,他知道自己留在这没有什么用。
待马车远去,栖梧眸中的红光更强烈了几分,周身戾气暴涨翻涌。
秦无风心下一沉,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如此强烈的压迫感,她在无量山汲取的力量,比他想象中更甚。
桃木剑划出道道残影,剑气纵横交错,织成天罗地网,在苍耳周身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围困绝杀。
栖梧身形诡异地扭曲闪避,灵活且狡猾。
万千粒子汇聚成一道道锋利的黑气,化作利刃朝着秦无风的方向切割而去。
……
另一边,白术眼皮直跳,不断回头张望,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突然,一道身影拦在马车前。
白术还未来得及反应,秦皆允已跃上车辕,在他身旁坐下。
白术吓了一跳,差点从马车上掉下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看清来人,白术强作镇定。
“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你听过一句话没?”
“什么话?”
“近墨者黑。”
“你到底要说什么?”
“苍耳是活尸,她带着浑身尸毒,你经常跟她在一块,她身上的尸毒会源源不断地浸染着你的身体。
你一个凡人之躯,是无法承载太多她身上的毒的,等你身体到达极限的时候,对你而言,恐怕就只有两条路了。”
“什么?”
“要么变成行尸走肉……”
“那感情好,不用吃饭,还刀枪不入。”
“也有可能你直接就没命了。”秦皆允凉凉地说:“尸毒腐蚀掉你的内脏,搞不好你连全尸都落不下。”
白术怔住了,他不是不相信秦皆允的话,相反,他信,因为他身上正在发生的细微变化,其实他一直都有所感知。
片刻后,白术佯装随意地说道:“要不是苍耳,我早就是乱葬岗里的一具骨头架子了。说来多活的这两年,把以前没吃过的,没看过的都经历过了,也算是赚到了。”
秦皆允指着白术:“……你……你……冥顽不灵!”策反白术对付苍耳的计划,好像要失败了。
白术一脸无所谓。
……
秦家祖传的桃木剑,可降压奸佞,诛灭妖邪,在千百年前,曾镇压过无数妖魔。
而今,这柄诛邪圣器却被一只活尸毫无惧意的握在手中。
而秦家当代家主,正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即将死于剑下。
秦无风倒在地上费力地喘息着,全身都是伤口和血迹,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模样狼狈至极。
“看在往日情分上,我给你个痛快。”栖梧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秦无风。
当白术和秦皆允赶到时,正看见剑刃刺入心脏的瞬间。
师傅!不要!”秦皆允目眦欲裂,他扑倒秦无风逐渐没了气息的尸身旁,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为什么!”秦皆允对着苍耳咆哮道。
“他背叛了我。”栖梧神情冷淡。
“可他是为了天下苍生!”
“那与我何干?”栖梧仍旧冰冷:“我既非菩萨,也非佛祖。”
秦皆允的眼神逐渐变得凶狠,绝望与悲伤过后,心中的仇恨如潮水般涌来,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举剑对准栖梧,却在下一刻轰然倒地。
白术举着沾血的石块,站在他身后。
身体的控制权被苍耳收了回来,她看着手中桃木剑,只觉得这剑实在漂亮,颜色红得她很喜欢。
收起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