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买花戴去。”明媚懒懒靠在榻上,身后放着两个大迎枕,能舒服就舒服待着。
自断了升迁路,她就有些提不起劲头。
都讲一入宫门深似海,一辈子提心吊胆伺候人。
冬寒夏暖,来煎人寿,日子难熬。
若是不定个长期目标,很容易抑郁。
作为拥有金手指的穿越者,女官开局的明媚有一个升官发财的梦想,若能青史留名,也不枉费一遭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平行世界。
一开始,她是有些心气儿的,这些心气儿需要靠品级、银子撑起来。
蓬莱殿宫妃为贤妃娘娘,最为公正怜下,给赏赐爽利,给官品更干脆。
除了明面上的赏赐,宫里的银钱不好挣。所以,就凭米姑姑给钱真痛快,她就值得结交。
尝尝味道而已,顺嘴的事儿。
打赐婚以后,明媚交割了差事,绿绿们少了走动,更是没了最大的外快进项。
明媚涨月俸,四绿没涨。
她自来不是只顾着自己吃饱,叫手底下饿着的性子。
还是得想办法多找点财源来,日后的养老钱,说不准儿就是宫里攒下的这些。
这种不能自主的人生,感觉大坏。
转念一想,待出了宫,当官是没戏了,搞钱应该还能来来。
身份提了好几等,堪称一步登天了。再依托金手指,还能搞不来钱不成。
“买肉吧,娘子。”浅绿思考半息,艰难拒绝了想要很久的头花,悄声说,“我都学会烤羊肉了,再买点香料,咱自己煮也行啊,过年咱们多点。”
小宫女们出门少了,没什么机会戴花。
就爱吃,浅绿小吃货属性暴露无疑。
深绿捂着嘴,笑弯了腰。
点绿不敢笑话姐姐,死死掐着胳膊上的软肉,抿着嘴躲到一边去了,她也爱吃呢。
长日无聊,大家笑点都低了。
明媚不晓得哪里好笑,只能配合着,煞有介事地点头,“对,是该买肉了,今年过年咱们大伙吃个够。”
小时候就盼着过年,过年阿爹割了羊肉回来,阿娘才纵着她吃,不挑剔她抢了阿兄的份儿。
阿爹已是县丞,家中生活水平也没比前世温饱水平强,缺油少盐,隔三差五吃上一顿下水已是改善。
她原来应是不爱下水的,后来常常馋的流口水。入宫以后,待遇日渐好,又不爱吃了。
若非为了一口肉,她也不会冒着风险去改那曲辕犁,就盼着帮阿爹升官长俸。
后面入宫,年纪大了也更馋了,一年到头还是盼着过年。
谁的清婉娇笑,竟然声动梁尘。
明媚回神,见是浅绿笑歪了嘴。
深绿说,阿浅她是白生的精明长相,傻乎乎的,笑声还贼大。
窗外北风冷,殿中融融泄。
畅想着过年那顿大餐,浅绿雀跃不已。
深绿感叹,明年出了宫,便不该惦记这进贡来的羔羊肉了。
明媚听着风声,未来不可测,像是风刮过来一样,倏忽一下从东到西去了,恍然又从南往北折返了。
一如当年女官栓选,半点不由人。
尚膳监灶房。
米姑姑得了信儿,心中有底,叫把山楂糕备好,等午间进上。
柴娘子连忙招呼小宫女,继续做糕去了。
做了八天,可算成了。
米姑姑揣着手溜达去隔壁,都是宋嬷嬷带出来的,她与隔壁朱姑姑是有三分情谊在的。
说宋嬷嬷,宋嬷嬷正好也在。
嬷嬷一身精细素雅天水碧,肩加云门披帛,绣着大片的荷花,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面皮儿白细,身姿矫健,保养的好,看上去不过四十许人。
米姑姑忙上前问好,口中亲热的叫师父。
“小米也来了。”宋嬷嬷点点头,继续与挨了两巴掌的朱姑姑说话。
挨打的正是红案这边的朱姑姑,蓬莱殿的老人儿了,打贤妃娘娘还在太子府做良媛时,就伺候着了。
米姑姑也没成想,今日是朱姑姑撞上了。
“意娘管不住嘴,忘了规矩,该打,劳烦师父了。”朱姑姑福了福身,嘴角还肿着。
宋嬷嬷点点头,做奴婢的挨打,自然是该打。
咱们娘娘从不要谁的强,难免有那小人打着旗号来招摇撞骗,只不理会就是了。”宋嬷嬷这是说那位大嬷嬷,无事生非,找存在感来的。
她们无非是看着娘娘没有得力娘家帮衬,出身的秦州在朝中地位尴尬,六皇子与四皇子还不对付,罢了。
可咱们娘娘那是陛下还是陇西王太子时,就随侍左右的,经历的风刀霜剑多了去了,焉能看不清这起子小人的心思。
贤妃娘娘要是接招了,与皇后娘娘对上,才正合这群小人的意。
后宫没了纷争,怎么显出这帮前朝遗毒的手段和力气。
真当前两年不与她计较,是她厉害了。说嘴说到公主的孝道上,大嬷嬷也是跋扈的不知四六,过不了今日,陛下就不能容她。
该懂的,听了就明白。听不懂,宋嬷嬷也不点透。
“小朱嘴快了三分,很该让大嬷嬷继续往下说,这两巴掌师父给你记下了。”宋嬷嬷安抚了一番,放下娘娘特赐的伤药,又说道,“今日用得好,晚间咱们娘娘有赏赐,中午还要你拿手的那道羊排,只管进上。”
朱姑姑痛快应下,主子还用的着自个儿,就是最大的好事儿。
米姑姑听着,品着,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神仙打架,不关花椒、孜然的事儿,可也免不了萝卜、白菜先跟着倒霉。
明媚早上接了个外快单子,十分敬业的完成。
上班态度也不在话下,她从来都是正经员工,多年考评优。
虽然文辞较次,当牛马必须是个“俊彦”层次。
米姑姑至今还是叹息,自家得力助手就这么高升了。
冬日白天短,晌午还想挤出时间午休,可不就得打起精神做工。
可巧了,上午教规矩的宋嬷嬷递话儿说停一日课,只叫娘子勤加练习即可。
又没了从宋嬷嬷处偷师的机会,但咱们自己得知道自己是干嘛滴,不可偷懒。
深绿也可惜,宋嬷嬷多少年的经验,多少老故事,讲不完的那些宫中事,她是最喜欢细品的。
两个大绿捧来针线篮子,开工。
比起听嬷嬷话,浅绿更爱做女红,心静不费脑。
小绿拉着正殿来传话的两个小宫女,非得让去倒座房喝口热水,亲亲热热叫姐姐,求着人家帮忙捎带点针头线脑的,对她们来说,这都是小事。
在点绿特意配合一惊一咋的捧哏下,两个小宫女恨不能把知道的事儿都抖落干净,叽叽咕咕个不停。
走的时候,大家都是姊妹了。
德言容工,都是工。
明媚一点给未来夫君做绣活儿的羞涩都没有,一针一线全然浸透的是爱岗敬业,是对肉的渴望,好女子该食美肉。
荷包、手帕、里衣,都是甲方喜欢的花样子。
宋嬷嬷明里暗里暗示的迎春花、缠枝花,宫中绣线大红的不能用,正黄的不能绣,总不好搞个绿的上去。
退而求其次,绣个兰草,这是老板娘的爱物,也是老板第二心头好。
打一份工,老板发工资,老板娘再给一份。
还有比这儿更美的事儿嘛。
明媚觉得没有。
钱给够,打工人以老板的意志为爱就好。
两个大绿守着炉子埋头苦干,两人巧手穿插,一朵朵兰花徐徐展开叶子。从走线到花型,都与明媚自己做的一模一样。
别看浅绿生的仿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她吃饭快,活计也十分麻利,深绿比不上她的速度。她做俩,深绿这才得一个。
去里间伸展胳膊腿,明媚把烂熟于心的礼仪再做一遍,然后一套广播体操动作下来,正好活动筋骨。
争取待出度假的快乐,拥有打工人最向往的舒缓状态。
宫里熏炉少,外间的大博山炉供着做绣活儿用,不然手指屈伸不开。
另有一个大铜炉,是拿了银子托人去少府打制的,放在倒座房供值夜用。
宫中除了人命,什么都贵。每年冬天的炭火钱,也是支出的大头。药钱就更别提了,谁也不敢生病。
一想起钱,就松弛不下来。手里不存几个钱,明媚心里慌。
烤火的份例供不上姐儿几个这么奢侈造的,毕竟大家过日子都是上半夜烤火,下半夜靠抖。没有银子,冻着吧,拼身体,拼命。
能在宫里活下来的,要么命好,要么命硬。
进宫头一年年底,明媚挣到了品级,脱离了大通铺。分到一间小屋子与宫女深绿,自此就没省过炭火银子。
该省省,该花花。
省下炭火钱,就得出药钱。
自跟了她,羊脂供应上,炭火充足,冬日,深绿便不再生冻疮了。她脑子活,总能搞来多的肉食,深绿吃得好,个子也猛涨,似乎要把之前亏的都长回来。
想当初,分给她们的小宫女,照着姑姑的说法,得说是品相最差的,小豆芽菜似的,深绿比明媚大还比她瘦。
那时,明媚实在是怕她会生病,不好隐藏,若是挪出去,可就找不回来了。所以,就额外重视日常吃喝,有明媚一口肉,就有深绿两口,深绿能吃。
明媚在两边里间各放了一个小铜炉,点上以后,运动运动正合适,保暖又健康,身体是本钱。
吃喝跟上,加强运动,心情舒畅,疾病不来。
厢房里也是用的铜炉,不许她们使配发的小炭盆,那个半夜就灭了。
点绿送走了新交上的小伙伴,关好门,掀帘子探头进来,明媚招招手,小喇叭欢快开启广播时间。
蓬莱殿里的事儿,但凡有个风声,就没有小不点不知道的。
皇后娘娘自五年起就病了,宫里六妃管家,纷争就没断过,显得宫女太监们路子比主子还多。
有心人消息灵通,自前朝宫中就这样。
皇帝陛下时常御驾外出,不在宫中。这几年没了皇后娘娘管束,六妃各扫门前雪,底下人胆子更大了。
六年春天,两位公主到了醴泉殿,后来郡主也住了进去,陛下命贤妃娘娘就近照顾着。
就更打眼了。
娘娘再不争抢,也管着尚食局,扛不住有拿她作法挑事的。
上头想清净,下头还想出头呢。
没有战争,哪来将军。
明媚入宫以后,她终归还是个成年思想,仔细看着这局势,规划的职业生涯头一步,就是离开尚食局这个大漩涡。
四品以下官宦人家选入宫的女官,能多金贵,打死也就打死了,说不准儿还要连累家人。
明媚见过的骄纵范儿小姐姐们,陆续拿命书写了一本宫规大全,极为具有教育意义。
都不需要你敢抗命,但凡没点儿眼色,就容易没了命。
她偷着在被窝里掉眼泪,抹掉泪马上就睡着了。
第二日务必精力旺盛,照旧当差做事,宫里总归不养废物。
机缘巧合、贵人赏识、勤奋苦练,女官明媚用尽力气挣来的一切,六年心血勾勒的蓝图,发现喷错了赛道。
白瞎了小不点这么优秀的情报人才,以后到了王府里,可没这些皇家八卦可探听。
“出去可就没这些话儿给你说啦。”浅绿逗小孩儿。
“我不傻,只说与娘子听哩。”点绿不停点头,要走要走,
要跟着娘子走。每个小宫女都有一个出宫的梦,哪怕出去以后的日子还及不上宫里。
她小小年纪这么爱交朋友,说话办事都利索,看着软嫩,人可老成了,但她并不稀罕宫里的日子。
宫女不比女官,等闲是丝毫晋升的路子都没有。
明媚笑呵呵,爱怜的轻敲了一下小不点的脑袋瓜儿。
默默数着手里的牌面,按照老板的意志重新做职业发展计划。
说说笑笑,细细思量,晌午到了,遂安公主也到了。
早年间,明媚在醴泉殿做了一年伴读,后面在白案这边一直负责两位公主的膳食单子,所以与遂安公主熟稔。
照着规矩,遂安公主是婆家人,于宫中不能与明娘子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