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您是迷路了吗?秀场在这边。”
一位工作人员见覃雾一个人在后台乱晃,热心地把他引到了T台旁边,还是走的员工通道进入了更靠近舞台的VIP区域。
……行吧,盛情难却。
低沉舒缓的纯音乐里明显掺杂了细碎的鼓点,嘈嘈切切,越奏越急,如雨滴溅落在水泥地面上的沉闷与厚重,又像是急不可耐地在宣泄着什么激烈的情绪。华灯初上,大秀已接近尾声。
早已带着些倦意的宾客们正在互相交谈,没几个人还在看秀了,直到现场气氛像是沸水一样鼓噪开来。T台上款款而来的男人迈着轻佻而优雅的步伐,并非是传统的台步路数,而是像野兽在自己的领地逡巡,漫不经心又极具危险性。
可惜了,这人不会是个完美的模特,因为宽肩窄腰的优越身形令人第一眼根本注意不到衣服。他的妆容也很是潦草,带着淡淡粗粝感的皮肤上镜反而更高级,松松垮垮的西装领带下肌肉轮廓若隐若现,表情高冷,眼神又在勾勾缠缠地和镜头拉丝,尽情释放着男性□□本身的纯稚诱惑力,没看到现场的富婆姐姐们眼神都冒火了嘛。
总设计师落后了半步,绅士而饱含爱意地望着自己最出色的作品。
直播镜头前的顶流家老粉丝们一眼就看出来了,开屏了这是?!
今天状态这么好,这么给面子。
因为江池都是娱乐圈老油条了,他要是想摆烂能全场像个人机一样糊弄。
顶流粉心里泪流满面,呜呜呜自家哥哥还是有心的,寡了大半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的。虽然这狗男人平日里不怎么回应粉丝的爱意,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是愿意为她们开屏的。
但,老男人是不可能不搞事情的。
一大圈T台走完,江影帝把自己同色系的围巾解下来套在了覃雾头上。
万众瞩目之下,无数个镜头追逐了过去,然后对上了那双错愕的、有些慌乱的漂亮眼睛。
覃雾整个人都迷茫了,我?又我?
他家经纪人提醒了很多遍不能黑脸,所以覃雾只能笑眯眯地对镜头打招呼,而罪魁祸首早就带一波节奏就跑路了。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外国设计师不仅没介意自己的大秀服装被私自更改造型,反而连连惊叹,还拉着覃雾一起上台谢幕。承诺这次来不及了,几年后的大秀他愿意为这个男孩子做一套完整的造型。
把人拴牢了,又堂而皇之地宣示了主权,江池还真就很放心地走了。主要是他助理实在不能再放着不管了,给人送个围巾还能解释成关爱后辈,如果再让他待下去,以这男人不稳定的精神状态真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长期熬夜就是不行,果断把人哄回酒店补觉去了。
主舞台上的玻璃栈道在大片大片的白色焰火中破碎成一片片,不会再有第二次使用的机会,契合着艺术阅后即焚的浪漫。
秀场外侧就是一大片香槟塔,琥珀色的晶莹液体在夜色中像是温柔的瀑布,而楼上包厢里对娱乐圈并不感兴趣的阔少们也下楼溜达溜达。
“这么半天跑哪儿去了?”魏二少刚见到覃雾就巴巴地凑了过来。
“和一个老朋友叙旧。”
祁京墨的眼神凉薄,嘴角挑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叙旧到耳钉都丢了?
过分招摇的小骗子。
主办方正在宴饮的间隙里,为第二天的活动造势,时不时就提及一下到场的嘉宾都会有哪些。
京郊的这次活动为期三天。第一天是红毯,给粉丝狂欢兼炒热度用的,应邀的都是大牌杂志和明星们;第二天是拍卖会,交代给公众的,兼为这些大人物博一下名声;第三天才是名利场的核心圈子聚会,很多咖位不够的人已经被请离了,留下的就是政界商界把酒言欢的不可说情节了。
这次合作的拍卖行是牧赫,运作相当成熟。他家的一贯传统都是捧商界新贵的,四年一届,到场的宾客们都是为太子抬咖的。
魏二虽然应酬的少,但也是懂行的,“这么大阵仗,主咖是谁?”
会场外的骚动已经遮掩不住,覃雾挑了挑眉,“来了。”
嘶吼般的引擎声浪里,一辆正红色的跑车横在了所有宾客眼前,一路不闪不避,惊吓得贵夫人们连连捂着胸膛闪开,就这样强势地融入了这场宴会。
在不知道多少人心中的骂骂咧咧里,车门大开,走下来一位气焰灼灼的贵公子。像是刚从秀场上走下来的超模,身量极高,目光睥睨并不落于实处,一身笔挺利落的银色风衣带着鲜明的个人气质,在这个商务局一点都不商务,却让人恭恭敬敬地围拢了过去。
这人的容貌也是极其出色的,但是圈内没几个人夸他好看,因为这家伙的性情是出了名的差劲,比他那个早死的哥哥还要恶劣,他们家族专门出这种漂亮人渣。
在场内窃窃私语时,主办方也没有卖关子,专门感谢了本次活动的出资方——晏家即将继任的下一位家主,晏非。
十几层的香槟塔被一下点燃,声势浩大,流光溢彩。
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覃雾浅尝了一口刚醒好的红酒,语调慵懒:“晏家的小辈们都死光了吗,让这么一个野种顶门立户?”
“祖宗,你可别给他听见。”
魏二笑了笑,抬手去捂他的嘴,却动作间并不怎么着急,刚好是覃雾都骂完了他才意思意思的制止,眼神里的轻蔑不言而喻。
寸步不离的祁京墨也偏了下头,表情玩味。
覃雾的声量不大,不会吵嚷,却恰好是这一帮子权贵们刚好都能听到的程度,该听懂的人也都听懂了。
他和晏淮央长得一点都不像。
眉眼长开了以后,他其实更像自己那个当舞女的妈。
其实当年晏家没想认下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的,他小时候先天体弱,心脏也不好,想活到成年就需要无数的名贵药材吊着。他那个珠胎暗结的母亲也是个狠人,把孩子送到晏家以后就走了,一分钱都没要,许诺她会远走海外,此生都不会跟孩子相认。
只求晏家庇护这个孩子健康长大就行,认祖归宗不强求。
晏老爷子到底心软,但也是从心底里厌恶的,所以给了他一个“非”字。
那一年这个黑黑脏脏的小孩子都已经八岁了,早就记事了。他清楚地记得迈进门槛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的出生天然带着罪恶,他的存在就昭示着他父亲的不忠。以及,他将永远对不起自己的哥哥。
而他那个皎皎明月的哥哥,在他进门的那一天连面儿都没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