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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故人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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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药?”

二人低头望向仵作呈上的手札,只见那纸面上笔迹清楚,字字如钉:

“死者陆壅肺中、胃中,发现禁药‘莺梦草’粉末。”

李重翊眉眼顿时一沉,沉静如潭水忽被利剑划开,而上官若的面上却无惊无怒,反倒是眉心微蹙,眼神中多了一分未曾听闻的疑惑。

她看着眼前几人,语声清清淡淡:“禁药是什么?‘莺梦草’又是什么?”

“上官大人你……”赵玄英脱口而出,旋即一顿,满脸不可思议,“昭化三年的禁药风波,你竟不晓得?”

上官若心头微震。

昭化三年,乃是十三年前,那年官场内外沸反盈天,可那时的她,是上官若的原身,尚非“她”。

她真正睁眼醒来,是在昭化十一年。重生一世,借身于上官小娘子之名,自顾应对这陌生世道,匆匆苦读律法、习得文墨,却唯独忽略了这些早年间人人皆知的事件余波。

她暗暗咬牙,袖中指节微紧,只得强作镇定地牵出一丝笑,“倒也有些印象,只是彼时年幼,记不太清了。”

赵玄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解释开来:

“所谓禁药,就是服之令人成瘾的药物。寻常人一沾,便欲| 仙| 欲| 死,便是下定决心要戒掉也不能。”

司马横接过话头,低声续道:“那‘莺梦草’,便是昭化三年前的祸根。那时天下多地大肆种植,皆因此草能带来巨利。可一旦服用……读书人荒废科举,农人弃耕毁田,甚至为之变卖家财,沦为废人。”

他语声一顿,面色复杂,“后来,一股反对莺梦草的势力开始崛起——大多是莺梦草受害者的家属,他们前往种植莺梦草的田间,烧毁农田,赶走庄户,更有甚者还动手伤人。”

他压低声音,“当时朝廷为了压下风头,以暴民之罪逮捕了这些人,撤换了一批当地官员,随后又下令禁止种植莺梦草,这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一阵沉寂在屋中蔓延开来,仿佛那年莺梦之毒的阴影,再次随风而至。

上官若缓缓开口,“那些无辜受害之人,反成罪囚。那……那些真正发迹于草毒的,反得全身而退?”

赵玄英与司马横皆低头默然。

李重翊却瞬间理解了她话中深意,他眸光深深看向她,问道,“上官主簿,你是怀疑——”

“不错。”

她迎上他的目光,清亮的眼神如利刃破雾。

“方夫人,三年前自虢州离开,带着巨资,一直神神秘秘、屡次搬迁。若那笔钱是贩卖莺梦草所得,她是否也是禁药贩卖链条中的一环?”

门外廊下,竹帘轻轻拂动,带动她身上的光影,如水般清明滑过。

赵玄英霎时明白过来,猛一拍桌道,“不错!就是如此,所以,方夫人从前应在虢州种莺梦草,凶手是莺梦草受害者的家属,来找她寻仇的!”

上官若颔首肯定道,“对。正是如此,方夫人生生受了凶手的千刀万剐而不声张,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

“愧疚。”

那一刻,李重翊眸色如黯夜沉星,深不见底。

他缓缓开口,嗓音低沉。

“人有时候,为了赎罪,可以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

“哪怕是千血淋身,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

他语罢,微微出神,眼中有沉痛划过,却并未落在任何一人眼中。

他微微出神,没有留意到身侧赵玄英等人的窃窃私语。

赵玄英拍了拍上官若,压低声音道,“上官主簿,少卿大人他这是怎么了?”

司马横压着笑道,“还能怎么了,做了对不起心上人的事呗。”

“不对。”

上官若蹙着眉头,神情陡然清明。

赵玄英奇道,“怎么个不对法?少卿大人不为了心上人愧疚,还能为了谁?”

上官若瞪他一眼,只是道,“谁说他了——我说陆壅!”

“若方夫人是莺梦草的种植者,死于当年受害人的仇杀。那陆壅呢?他服毒成瘾,自己便是受害者,为何也要被剐成那样?”

众人哑然。

司马横想了想,“或许是模仿作案?也许这两起案件,并不是一个凶手。”

可这一设想刚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摇了头。两个案子的细节手法、红衣女鬼的出现、受害人皆与虢州有旧……

如此高度重合,若非一人所为,那这‘模仿’,也未免太过精准。

赵玄英听得不耐,摆摆手道,“你们再细想吧,我可不管什么仇杀、模仿作案了。要我说,这就是虢州来的女鬼,一个个地寻仇来着……”

听见他们的私语低笑,李重翊微微敛了神,眸光掠过几人,一记凉薄的眼风扫来,三人仿若被雪霜覆顶,脊背陡然挺直。

“出去。”

他指向赵玄英。

三人连忙躬身,正欲转身退下,却见一道影子闪至——

上官若的发带,被人自后揪住了。

那是条寻常粗布所制的束带,质地粗粝,边角已略显磨损。

那一瞬,指腹与纤维相触,李重翊竟有片刻错愕,似也未曾料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手,随即别过脸去,眼神倔强地避开她的视线。

“没叫你走。”

声音极轻,却不容反驳。

上官若怔了一瞬,唇角微抿,随即顺势低头作礼,语气温顺得恰到好处,“小侯爷请吩咐。”

她退立阶下,保持着君臣之间三尺的清规。

她敛起那双与王若琬相似的眼眸,浑身上下皆有刃气,就像是他最好的刀子了。

李重翊沉了眸,褪去方才一瞬的少年心性,再抬眼时,神情又已是上位者的冷峻疏淡。

他负手踱了几步,似随意问道,“昭化三年,虢州,任职之人,可还记得是谁?”

“昭化三年”四字一出,上官若心中微震——又是她不曾了解的年份!

可随即,她脑中那张熟背已久的韦家人事谱,如同被一线穿起,线索自混沌中陡然明晰。

她抬眸,毫不迟疑,“是韦世功长子,韦复。”

“不错。”李重翊目中闪过一丝赞许,“没叫本侯失望。”

他语调微顿,缓缓补了一句:“韦复在任之时,虢州正是禁药最猖獗之地。彼时他身为守令,却坐视不管……可今日细听此案,本侯心下却起了别的疑窦——”

他转过身来,语气带着几分极淡的冷意。

“韦复恐怕,不只是‘坐视不管’。”

上官若眸光一凝,低声接道,“小侯爷是怀疑,韦家当年便已深涉其中?”

李重翊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如刀,“否则那些贩子、庄户如何逃脱罪责?而方夫人又怎能带着巨款而来,在长安过得风生水起?”

他语锋一转,“本侯会派人即刻前往虢州,将方陆二人过往细查个透。但在此之前,此案由你全权负责。”

“不过,不止是破案那么简单,我要你查得明明白白,并且借此案翻出陈年旧事,一个参与者都不能漏网。”

他慢慢走出阴影,腰间环佩轻撞,发出一声轻响,仿佛无声击打在堂下人的心口。

修长的影子覆下来,仿佛一种无声的威压。

“你是否能做到?”

上官若立于阶下,慢慢抬身,对上他的眼睛。

她没有一刻忘记身上的仇恨,正如她没有一刻忘记李重翊的恩情。

她沉沉一拱手,声音清润如钟,“能。”

……

门外,细碎的柳条垂入水面,微风一过,掠起层层波光。浑浊的水面泛着一圈圈涟漪,雀鸟立于枝头,慵懒地啼叫着,仿佛连它也嫌这景色寡淡。

大理寺的水塘边,赵玄英蜷坐石阶,身旁堆了几册书卷,正百无聊赖地朝水面打水漂。

“上官主簿什么时候出来啊?”他苦着脸嘀咕,“我还有正经事要找他呢。”

一旁的司马横正襟危坐,面露不解之色,“你不觉得奇怪?少卿大人一会儿偏爱他得紧,一会儿又冷脸对着人家……你说这算几个意思?”

赵玄英托腮打呵欠,语气懒洋洋的,“我哪知道上司怎么想的……哎!你别碰!”

司马横正伸手去拿他身旁那几本书,立刻被赵玄英一巴掌拍开。

他满脸防备,将那叠书死死护在怀里,动作与其说像个文官,不如说像只护崽的母鸡,“这可是我托上官主簿的事儿,眼下谁也不许动!”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门扉开启。

李重翊与上官若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脚步轻微,却在这静谧之中分外清晰。

赵玄英眼睛一亮,抱着书一骨碌跳起来迎上前,刚站到上官若跟前,背后却陡然升起一阵寒意。

他悄悄缩起脖子。

李重翊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他身上,虽表面神色如常,眉眼间却挟着一缕春风未化的寒意,如寒柳拂面,含而不怒,反而更令人心惊。

他看了看二人,似乎很是不虞,拂袖而去,背影干净利落,仿佛不曾停留。

赵玄英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忙把那叠书献宝一般递给上官若,“上官主簿,大理寺都说你字写得好,模仿名家字迹尤其像。我妹妹近来习字不辍,可惜无人指点,不知能否请你……写几页字帖?”

“几页”二字说得轻巧,可那层层叠叠的书卷却叫人不忍直视。

上官若看了看自己夹板缠绕的手臂,眉间愁意一寸寸攀上,“这……我左臂未愈,执笔形态难免失了规矩,恐怕写得……”

“求你了嘛!”赵玄英一向嘴甜得很,此刻满脸真诚,眨着眼道,“他们说你笔走龙蛇、铁画银钩,模仿王若琬的笔迹,竟与她本人如出一辙——”

话未说完,不远处的脚步骤然一顿。

李重翊隔着长廊,缓缓回头,目光落在那本字帖上。

“赵司直,你方才说,与谁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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