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稚第二天起得早，精神很好，临进考场前还在进行物竞题的深度思考，上天不会辜负努力的人。

做起题来是得心应手，即便有她完全没有思路的题目，也不能影响她的自信心。

物竞陪她度过很长的时光，从没有任何经验到现在成为中阳师姐，从单身到现在稳定谈了很长时间的恋爱。

这次的国赛结束也标志着她的高中竞赛跑到终点，接下来的高中生活就好好准备高考，和他考本市的大学吧。

认真起来的周稚很容易进入心流状态，连时间都不用看，思路如泉涌，笔尤其顺滑，穿得不冷不热，考场的每个人都没有发出怪异的声音。

到了铃响，收走考卷，她大呼一口气。

这才有种想哭的感觉，她考完了，江京却没来。

一起参加的却没有一起结束……

现在他怎么样了？昨天阿姨精神那么好，今天应该更好了吧？

炮哥就在考场外等他们，天知道他多担心今天还是大暴雨天。这样交通和考场氛围都会受到影响，但好在雨昨天就下够了，今天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今天他们集合时，他也才知道江京的妈妈出事了，不能来参赛。

会遗憾。江京是他教书几十年以来，最有天赋的孩子，有他，物竞团队获奖的机会也大大增加。

但父母生病需要照顾走不开这件事，他支持。

因为了解他的家庭，孝顺和名誉面前他选择了孝顺罢。

陆续有学生从考场走出来，炮哥听见周围充斥着讨论物竞的声音，说着题目有多难，他们还在对答案。大手一挥，自费请几个同学吃麦当劳。

“好噢！”一个男生带头鼓掌欢呼，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

炮哥的声音很粗犷，说着很标准的普通话，而中阳的学生基本都是本地人，说话带着本地的口音。

不了解他时，就经常听到他开广播说纪律问题，认为他平日也不幽默还死板，开不起玩笑。在整个教师领导团队里，是最不讨人喜欢的那个。

加入了物竞队后，彻底改观了，因为他是那么负责任和关心学生。

就算他现在要带他们去吃什么大餐都比不上麦当劳好啊！

没有人和他客气，大点特点，炮哥也让他们不用给他省钱。

周稚心情很好，期末考结束了，物竞也告一段落，接下来周天还会组织旅游。平常胃口不是很好都吃了不少东西。

离开学校，就可以摆脱学生身份了，她也不顾炮哥怎么看她，反正他从小就认识她，她本就不是个传统听话的孩子。

吃得差不多后，大家聊天也没有提到她，她拿出电话分别给妈妈和江京发信息。

杨梅让她不要再想物竞的事情，顺其自然，回来挑地方去旅游。周稚不知道自己笑得多开心，很有感染力。

然后是给江京发了一条信息，“同桌同桌，物竞结束了，感觉不错，其中有道题你还给过我思路。”

挑了张雪糕、薯条和汉堡的照片发过去，“炮哥请我们吃麦当劳，好吃[舔嘴巴]”

江京没有回她，周稚放下手机，听着同学开的玩笑，在考场遇到的奇葩事。

炮哥放下老师的架子，和学生在一起没有压力，他们单纯真诚又热烈，偶尔耍点小滑头也只为了偷懒。

同学们说什么，炮哥都是笑眯眯地听着，话题也越来越大胆跳脱。

……

周稚回到家，和杨梅在家计划出游，她们属于一个“无事可做”的状态。周天工作比较自由，以她们为主，去哪也全由她们做主。

杨梅计划出游一周，玩太久身心就疲惫了，回来休息几天准备过年。

这是他们的固定项目，周稚小时候都是父母带着出游。等她有了自己的思想，会自己做计划，就担起领队的责任，拖着“二老”。

这次，他们去的是西安。

一个有文化底蕴的城市。

周稚这个时候很喜欢带着墨镜拍照，显得很帅气。即使冬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有雪，搭配有些怪。

她坚持要这样，周天都听她的，做母女俩的专属摄影师。

白天他们就在古城闲逛，踏过覆着薄雪的小路。有老人在写春联，提笔蘸墨，墨汁凝结着冰碴，自信挥毫，不少人围观他的书法。

旁边还有一颗许愿树，红彤彤的卡片没有规律地挂在上面。

正常来说，冬天的树叶子早已经掉光，变成煞风景的秃树。这棵树不知道什么品种，顽强长出枝叶，因此被挑选成了许愿树。

很多人在底下看，什么愿望都有，事业、学业、婚姻、求子等，也有简单的到此一游。

他们一家都写了，“身体健康、心想事成。”没有再比这两个词更好的祝福。

周稚还帮江京许了一个愿，神神秘秘没让父母看到。

“江淮村的江京，全家身体健康，每天都开心。”

古色古香的城墙，堆满积雪的雕像，香喷喷的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芦，她喜欢这个城市。

只是随意找了一家店铺吃面食，进去有很多当地人在聊天。周稚轻轻咳嗽一声，按下即将说话的杨梅。

“朵绍钱一碗臊子面。”一本正经，用着“本地方言”。

老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忙得焦头烂额，“这里有菜单，什么面都有。”标准的普通话回她。

好吧，当地人一听就知道她是南方人了。

周稚不喜欢吃酸，根据当地习俗打算尝试加醋。

没有想象中那种可怕风味，但她还是喜欢干吃。点的微辣，确实不是很辣，就是嘴巴麻麻的。

隔壁桌看着这家人，热情介绍说，让他们拿当地的饮料解辣。

他们吃了这个安利，就是也喝不习惯。嘴上说着感谢，还问他们有什么好玩的景点可以介绍，当地人说了几个地方。

晚上按照计划他们来到大唐不夜城，寒风吹过，周稚把冻得通红的手伸进杨梅的口袋，有很多手艺人在表演。

晚上的不夜城很热闹，建筑挂着彩灯，行人穿着古装在照相。

在父母看不见的角落，她悄悄给江京发去信息。

旅游本来是件快乐的事情，可惜的是，江京彻底失去了联络。

闲下来的时间，她就忍不住想他。

他们之间隔了十万八千里，但她还坚持每天给他分享自己的动向，他却从没有回过。

是电话坏了吗？还是忙得没时间回她。

这个笨蛋，是以为她不想他吗？

气得她跺脚，咬紧下嘴唇，电话突然响起，合上的电话又被她迅速打开，可惜只是无关紧要的垃圾短信。

想他……也怕打扰他。

周天看她不太开心的样子，问她怎么了？怎么变脸那么快，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太累了。”最烂的借口。

杨梅都忍不住啧了一声，“你现在越来越少运动，妈妈都没累，你怎么回事儿呢？出来玩不许发脾气。”

她露出一个标志性笑容，将烦心事抛之脑后，回到“旅游”这个主线任务。

除了景点，他们有时就是随意上一辆公交车，在任意一个站点下车，散步。

一个城市最真实的地方，也许就是不起眼的小角落，三人恰恰在这方面一拍即合，也是多年传统。见到很多风景和民间习俗，脚都快走烂了。

到第五天，杨梅计划打道回府了。

实际上，有点玩腻了。

西安这座城太多值得去的地方。平常坐办公室不爱运动的杨梅，走得脚都起了几个大水泡。

这里的食物不符合他们的口味，周稚水土不服吃不好，尽管这是每次旅游都会发生的事情。

“我们回家吧，快春运了，交通状况不好。”周稚躺在床上，杨梅给她揉肚子，和周天商量。

周稚这次身体不舒服持续太久，以前有时候半天，最多两天就好了。他们曾经出游大半个月，她都没有不舒服那么久。

周天无条件听从杨梅的安排。

……

另一边的江京就没有过得那么好，郝冰吊着最后一口气，死在父亲旁边。

他哭得比大暴雨还大声，直到再也没有力气。

在车上时，郝冰还有温度，后来慢慢就僵硬了。

善良的邻居，迅速找了人主持她的葬礼后事，大家知道他们没什么钱，日后只能靠江京扛起整个家，连请人敲锣打鼓都是最便宜的价格。

村里的老人，看着这家人幸福、又慢慢被毁掉，不禁唏嘘。

江宝田腿脚不方便，却坚持亲手给郝冰换上她平常舍不得穿的、最喜欢、最体面的衣裳，眼泪滴下去不好，只能几次停下动作，擦干眼泪后继续。

用的照片就是结婚纸的照片，修图技术很好，把江宝田截掉后，郝冰很精神。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送走了她。

江京保留了她的就医记录，处理完后事就去了警察局。

后续，赔偿了一笔钱，动手的人也被送入牢房。

可是，他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两兄妹一夜之间变得更成熟，内向的玉儿变得更加沉默。

江宝田不再阴晴不定，开始振作。

他把妻子的死归结于自己，如果自己不是个废物，妻子不会辛苦得要去抬人，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从他瘫了后，郝冰总是包容他，做了家里的一切事，该死的其实是他。

他要去死吗？

不，郝冰留着一口气回来就是让他好好活着的。

那家人赔的钱实在不多。家里情况很差，村长来看他，他就开口问有没有他能做的工作。

在江京和江玉儿还没有出生时，郝冰就说过她要养出息的孩子，让他们读书，走出村庄。

就连最后一句话都是让他们出人头地，江宝田想通了，不吃不喝也要供两个孩子上学。

然而，没有文化、行动也不方便能找到什么工作呢？村长一家善良，倒是补贴了他们一点。

被江宝田知道后，更加挫败。

后面，江京也知道了，跟江宝田第一次进行了男人之间的深度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