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曦的每个助理能力都强得出奇——无论是负责工作的还是生活的。如果不是顾承曦一直黏着苏洛要他做这做那，苏洛感觉自己在这个病房里作为陪护简直有些多余。
不过，顾承曦倒退回小男孩的症状好像越发严重了，不仅要苏洛给他擦身子、喂饭，还要陪他工作，和他一起听音乐——甚至还要在他睡前给他讲故事。
“顾先生，您的检查报告显示真的没问题了，已经可以出院。”护士第三次把出院通知单递过来时，顾承曦正歪在床头用吸管慢悠悠喝苏洛熬的小米粥，闻言，他立刻蹙起眉闷哼一声：“护士小姐，我会结合身体状况认真考虑……”
苏洛端着洗好的葡萄从洗手间出来，正巧看见那人苍白的锁骨上还沾着些粥渍，下意识抽了张纸巾递过去：“伤口又疼了？”
“其实……”顾承曦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指尖轻轻擦过苏洛的手背，“是头还有点晕。”
护士刚走，穆谦就抱着一沓文件风风火火闯进病房。看到自家老板整个人都快挂在苏洛身上，他轻咳一声：“顾总，亚太区的合作方案我已经重新修订好了，不过会议还需要您亲自到场……”
顾承曦闻言立刻收紧环在苏洛腰间的手，额头抵着对方肩胛骨闷声道：“我脑震荡后遗症发作，脑子有点不清楚……”
顾承曦突然“嘶”地抽气，打着石膏的腿“不小心”撞到床边，看似虚弱地颤声道：“可能又骨裂了，穆谦，你快去叫……”
穆谦的皮鞋在病房地板上焦躁地碾了半圈，突然转身对苏洛露出职业微笑：“苏先生，能麻烦您去护士站取一下顾总的药吗？”
苏洛刚关上病房门，穆谦就迅速将平板电脑怼到顾承曦面前：“三天前的报告就显示您不需要后续治疗，老爷子今早打电话问您是不是瘫痪了，要是您再赖着不出院，怕是他和夫人都买好回国探视的机票了——装病的事我可没法帮您瞒过去。”
当苏洛拿着药袋回到病房时，发现顾承曦已经坐在床边，石膏腿规整地搁在踏板上，不情不愿地在出院同意书上签字。
“这么快就好了？”苏洛疑惑地看着顾承曦，手中还握着刚从护士站取回的药袋。顾承曦签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头对苏洛露出一抹无辜的笑：“多亏了洛洛这个星期每天陪护，才有这样的医学奇迹！”
穆谦打电话给生活助理，让对方立刻来打包东西，安排好车，准备迎接顾总出院。挂断电话后，他转头看向顾承曦，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顾总，别再让我们这些下属提心吊胆的了。”
顾承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神却紧紧锁定在苏洛身上：“放心，有洛洛在，我哪舍得让自己再出什么岔子。”
苏洛被顾承曦看得有些不自在：“承曦，既然这样，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一个星期没回去了，我有点担心……”
这几天顾承曦看得太紧，苏洛也不敢多和卓也联系，只是每天发一条信息报平安，嘱咐他安心训练好好吃饭。好在顾承曦确实遵守承诺，确实没有追究卓也打伤他的事，这次的难关算是过了。
“好吧，洛洛，但我可是很舍不得你的。”顾承曦看着苏洛的大眼睛似乎瞬间变得水汪汪，“穆谦，安排车送洛洛回小区，记得开慢点，不然洛洛容易晕车。”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苏洛靠在座椅上，指尖无意识地在牛仔裤上磨蹭着，心中有股莫名的情绪在翻涌。他脑海中浮现出顾承曦种种黏人的举动，这一个星期以来，他们几乎形影不离，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顾承曦在闹，苏洛在陪。
“苏先生，到了。”司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苏洛抬头，熟悉的公寓楼出现在眼前。一周没回来，楼道里的感应灯似乎更迟钝了，他跺了两次脚才唤醒那昏黄的光亮。打开电子密码锁的瞬间，门被猛地拉开，卓也那张带着明显黑眼圈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洛洛！”卓也像提溜小猫一样把他提起来圈在怀里，声音里混杂着愤怒与担忧，“你再不回来我都想去报警了！”
苏洛被勒得肋骨生疼，指尖轻轻戳了戳卓也紧绷的肩胛骨：“轻点，我又不是要逃跑的犯人。”话音未落就感觉颈窝一热，卓也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肩膀，温热的呼吸透过衣衫烫进来，灼得人皮肤发痒。
“好了，先让我进屋……”苏洛轻轻挣脱卓也的怀抱，只见客厅茶几上堆满了训练资料和能量饮料，还有没整理的外卖盒。显然他不在的这几天里，卓也根本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每天都有给你发信息。”苏洛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在沙发边上，准备动手收拾客厅。
“每天一条‘我很好’就叫保平安？”卓也一把抓住苏洛的手腕，把他按在沙发上：“那个疯子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他只是……需要人照顾。”苏洛刚说完，卓也就发出一声冷笑：“我看他是装病吧，就算他是真病，那也是他活该挨打！”
“他都被你打得脑震荡了！”苏洛突然提高音量，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吐了几次，几天都没胃口，而且他的腿也……”
话说到一半，苏洛愣住了，他为什么要急着为顾承曦辩护？
卓也的表情从愤怒转为震惊，最后凝固成一种受伤的困惑：“洛洛……你这么凶就是为了替他说话？”
“我只是陈述事实。”苏洛蹙起眉头，“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追究你打人的责任，没有让你因为这次冲动毁了自己！”
“那他也不能因为这个把你软禁在医院吧！”卓也的声音变得尖锐，“他身边那么多下属，干嘛非要你照顾！”
“我不知道。”苏洛像是有些心虚般呼出一口气，“最重要的是你没事，我们一起收拾一下家里吧，我想洗个澡……”
卓也不悦地放开苏洛，开始动手整理起茶几上的杂物：“好了，这里让我来，你先去洗澡——洗完之后，我还有别的话要说。”
苏洛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脑海中纷乱的思绪。顾承曦苍白的面容、卓也愤怒的眼神，像两股纠缠的丝线在他胸口越勒越紧。
他伸手抹去镜面上的水雾，却无法阻止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顾承曦苍白的手指轻轻擦过他手背的触感，那个男人假装腿疼时偷偷对他眨眼的狡黠。
一定是这一周太累了，一定是顾承曦的演技太好，一定是这样……
苏洛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客厅已经焕然一新。卓也正跪在地上往行李箱里塞防寒服，听到动静立刻转过头，眼睛亮得像盛满星子：“洛洛，快过来。”
茶几上摊着两张烫金门票，旁边是打印好的雪山攻略。卓也献宝似的举起其中一张：“选拔赛我拿了第一，奖金够买这个。下周三出发，三天两夜，洛洛，你一定不会拒绝吧？”
苏洛弯腰拾起门票，指尖轻点票面凸起的温泉logo，雪松图案的票根上还带着打印机油墨味：“雪山温泉旅行？”
“没错，上次你不是说很想去吗？”卓也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眼神紧紧锁定在苏洛身上，似乎生怕他会拒绝这份惊喜。
浴室里蒸腾的热气似乎还萦绕在苏洛的睫毛上，让眼前卓也期待的笑容变得有些模糊。
“好啊，正好可以放松一下。”苏洛的回答让卓也眼中的光芒更甚，他兴奋地把苏洛抱起来转了一圈，随后重重地搂进怀里：“太好了！洛洛，这次旅行一定会超级棒的！”
苏洛好像也不由自主地被卓也的热情感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次去旅行回来，应该就能忘掉最近发生的这些不愉快的事了吧？
……
苏洛答应下双人旅行计划之后，卓也更加积极地做着旅行准备。他上网搜索各种旅行攻略，自己做了一大本笔记，还不停买买买各种装备。出发去高铁站前，他还在客厅里反复检查行李清单，嘴里念叨着；“暖宝宝、晕车药、相机三脚架……洛洛，你的充电宝带了吗？”
“都带了，昨天晚上不是已经检查过好几遍了吗？”苏洛无奈地看着卓也忙前忙后的身影，“打的车马上到楼下了。”
卓也这才合上行李箱，笑着揉了揉苏洛的小脑袋：“我这不是怕你说我丢三落四吗？”
两人拖着行李箱出门，苏洛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对门——自从陆依琳到律所和程雪舟闹过之后，他似乎就没有回这个小区住过——是被家里逼得太紧，还是有什么别的考虑？他这段时间甚至连一条信息都没有发过。
苏洛心里默默想着，但这毕竟是程雪舟的私事，程雪舟也早就嘱咐他让他等消息，就算苏洛想要关心，也不方便主动开口去问。
顾承曦虽然买下了楼上的套房，但他本来就没多少机会到这边住。更何况他刚住院了一个星期，看穆谦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怕是已经积了不少需要他亲自处理的工作，出院之后肯定忙得脚不沾地，都没空来纠缠自己了。
苏洛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打开和顾承曦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顾承曦出院那天发来的：【洛洛，我已经回到集团总部大楼了，不过还是很想你哦~】
苏洛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编辑了一条信息，点下发送，趁卓也没有注意，迅速把手机塞回包里。
【我去雪山温泉旅行，要离开三天，你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