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了!当街要强抢民男的恶霸。
玉惟低下伞檐挡住二人,朝见雪不赞同地睨他:“挡什么?这人看上去不过金丹而已,我打得过。”
要是他真的纠缠上来,直接打飞。
打飞了就跑,反正他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玉惟无奈道:“他是应家的人。东原十一城,应氏的威望不容小觑。”
要朝见雪说,玉惟的谨慎根本没有必要,对待不要脸的人总是要上强硬手段的,否则会以为你是半推半就在不好意思呢。
果然,那稚气十足的青年同车轮的声音一起往他们的方向这折返了回来。他说:“美人别不好意思啊,上来坐坐啊,我家车再宽敞不过。”
朝见雪一指怼开玉惟挡住他视线的竹伞,当着那人的面,趾高气昂地抬起手,慢动作,然后“唰”的一下,比了一个中指。
那人邀约的神情一僵,该是他的出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敢当面给他一个中指看的人,愣在了原地。
玉惟阻止不及,只能也露面,对这个应家公子哥行了一个同修之间的简单礼节。于是有眼色的人也就知道,他们是修士,并非可以随意欺压的人物。
可是这马车上的公子哥没有眼色,被当众拂了面子,想必肚子里便有气,头缩回车内吩咐了几声,便有两人跳出来,向他们疾驰而来。
朝见雪抽剑:“你看,还是要打,我就说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打飞。”他现在对自己的武力很有自信,浑身散发着谁都不怕的意气风发的劲。
玉惟叹气:“师兄……”
叹气又有何用,他已知道朝见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事已至此,只能陪着。
他握着竹伞的五指微微收紧,空气一瞬间有了凝滞,雨线断裂腾空,继而上浮,凝结在周身。
这是灵力一触即发的备战姿态。
朝见雪看他开大如此有格调,也不甘人后,用明千里在手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起手。
不过,那两人来到近前,竟又停了下来。
朝他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他们不按套路出牌,朝见雪一怔,明千里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好背在身后。
“二位道友兴许是有误会,我们公子并非有冒犯的意思,只是雨天难行,看二位面善,便想交个朋友送你们一程,请二位上马车一叙。”
他们言辞真切,其中确实没有寻常恶霸的猥琐气质。
二人又说:“我们公子此时难过,也想亲自与二位解释一二,若二位不上车,公子就要伤心好一阵了。”
“……”朝见雪面露讪讪,还以为是莫泽之那样的猥琐小人,没想到是玻璃心好心公子哥。是他以小人之心了。
他悻悻然与玉惟对视,后者也收了攻势,与他点头。
朝见雪嗫嚅道:“行吧。”
走近看,马车上刻有应家的家纹,一枚似流云的符号,用玄真界文字写着“应”字。
那两个侍者替他们拉开移门,其中大有天地,是用灵宝扩展的空间。玻璃心公子哥坐在角落里,貌似很受打击的样子,别过脸故意没理他们。
朝见雪尴尬地咳了一声:“抱歉啊,我以为你不是好人。”
公子哥怒目圆瞪:“你才不是好人!我不过夸你们长得好看,我长得像是坏人吗!”
平心而论,他长得不错。但朝见雪有前车之鉴,属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能以貌取人。
“你说的确实让人误会,不过我们孔武有力两个男人,用什么‘美人’呢!”朝见雪不见外地坐下了。
“这样吧,你要是不解气,你也向我比个中指,或者打我一拳,好不好?”他笑眯眯道。
公子哥看他一眼,脸却红了。
“算了。”
“我叫应流徴,在应氏行三,看你们的样子,也是修士?”
朝见雪自报上家门,应流徴这才将视线放到了玉惟身上,露出讶然的样子:“你姓玉?”
他仔细端详了玉惟一会儿,随即说:“若非知道玉氏子弟不出一叶舟,我还以为你是那个玉家人。”
朝见雪来了兴味,他以为玉惟的名头在玄真界够响亮,原来还不到家喻户晓的地步,再问:“你有没有听过那句‘风拂一秋水,声动惟玉寒’?”
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玉惟不觉有他,只是别人随意做的一句打油诗而已,可这回是师兄如此字正腔圆的念出来,他心头鼓噪,不自然地扭过了头。
应流徴茫然摇头。
朝见雪笑道:“这是别人给他的诗。”
应流徴不置可否,话锋一转,好奇道:“那你的诗是什么?”
“我没有。”朝见雪暂时也不想要这种文邹邹的东西标榜自己,真的要有,每回听别人念起来,想想就要脚趾抠地。
应流徴可惜道:“我觉得你该有的,金器不可置于暗室,明珠不可藏于匣中,要有句诗才好扬名,玄真界成名的修士,大多都有一句耳熟能详的。”
他长这么大,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像朝见雪这样的人物,长得同天上仙人一样,又是美得顶有侵略性的仙人,看过的人绝对忘不掉。
至于旁边这个,应流徴觉得对比之下乏善可陈。
朝见雪倒是没关注过这个,只隐约听过别人说起师尊是什么“折竹沽酒醉元夜”,但他没见过师尊沽酒,还纳闷了一阵师尊以前还酗酒?
话又说回来,既然应氏与玉氏交好,不如借应流徴打听打听玉丛一叶舟的去向。
得知他们要找玉氏,应流徴眼神一亮:“这简单!我回去问问家主,这雨一时片刻也停不了,不如随我回梦蝶庄小憩一晚?”
这简直是瞌睡自然来了枕头,朝见雪喜道:“叨扰叨扰!”
许久没有出声的玉惟却道:“我们两个外人不便入庄,还是到前头停一停,我们下车。”
朝见雪戳他道:“有好地方不住,你是不是傻?”
玉惟眼神一暗,同他用玉牌传音:“师兄看不出他对你别有用心?”
就算应流徴当真心思单纯,眼神中的热切骗不了人,玉惟知道这种惊艳得挪不开视线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朝见雪促狭嗤他:“你的心眼儿是不是太小?看他涉事明显不深,也没什么城府,不过夸了我几句,热情了一些,别有用心这词也太夸张了。”
他当然也看得出这应三公子挺喜欢他,他却毫不介意对此稍加利用。
再说了,谁说喜欢就一定是要上床的关系?当兄弟处不行吗?依然可见,玉惟年纪不大,是个对感情之事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老古板!
怪不得没有道侣。
“师兄……”玉惟见朝见雪一副自得其乐的得意样,恨恨然偏过头不再看他。
马车行进入梦蝶庄,山庄中景致美轮美奂,用了术法让四季停驻,各季的花草都很茂盛,甚至还有一处雪园,从墙垣内飘出几颗雪粒。
应流徴看朝见雪露出新奇目光,得意介绍道:“这是我家特意做的四时观,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个小的四时方,能将四季景色容纳在小盒子里,分出元神进去,就能切身实地地感受到四季了!”
朝见雪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好啊。”
玉惟又不赞同地按住他的手背,无言地提醒他。
朝见雪抽出来,反按住了他的手背。
“两位暂且在我院中住下吧,我先去见我父亲,一会儿他可能会想见见你们,不过不必担心,我母亲、家主大人都是温和的人。”应流徴道。
温和可见一斑,从应流徴的为人来看,能养出这样单纯热情的天性,应家的教育必定不严苛。
望着自己置身的宽敞屋子,朝见雪“诶”道:“做有钱的公子哥真爽。”
瞧瞧这院子,比他的清雪筑,玉惟的清雅居都要大许多,庭中廊边还放了鱼池,水车悠悠地转,斜风细雨飘进回廊。
玉惟见要在这里留宿的事已经不可转圜,便自己默默去铺床。
等朝见雪看够了风景回屋,床已铺,茶已沏,香已点,半点不用他操心。
这样下去,真怕要被小师弟养废了。
他用很惆怅的目光看玉惟。
要是他们只是普通师兄弟就好了。玉惟要是个普通人就好了。他要是个人就好了。
看着看着,看见玉惟忙完,又开始打坐修行了。
朝见雪:服气。
他于是也装模作样地拿出书开始学习,没翻两页,就听玉惟突然问:“师兄若要找道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朝见雪其实想过。
要好看,要强,要温柔,就这三点。但他这个身份朝不保夕不说,玄真界能不能长久还不一定,现在没想那么长远。
难得玉惟有如此青春的一问,他合上书,还是认真说:“看对眼缘就行。”
“会是男是女?”
朝见雪再想了想,一时还真有些疑惑。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不折不扣的铁直,但自从来了这玄真界,遇见的男同太多,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坚定的立场有些摇晃。
因为上辈子也一个都没谈过,更没有机会谈,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于是还是搬出万金油回答:“看眼缘!”
再补充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玉惟看过来:“怎会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的意思就是,试试才能知道吧。”朝见雪由衷道。
玉惟克制地坐直了身体,隐秘喜悦的同时却又有些恼火。
果然,师兄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他说惯了的插科打诨的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偏偏他自己听进去了。
师兄最好别对应流徴也这样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