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继续刚刚的话题。”孟千山说道：“我在想这座山这么大，若只有残阵，工作量未免也太大了，肯定多少会有漏网之鱼。像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处，不就正好好运行着吗？南宫家人才辈出，不会察觉不到。
姆娅大师说山里的阵都做过登记，那我们破坏再修复这个运转中的阵，应该也能满足会试要求。”
宋晴澜没吭声，也没有其他表情，孟千山估摸着这是认同的意思。
她继续道：“要破坏此阵，就得找到阵眼所在。我想从那个‘林小姐’入手，虽然本体位置未知，但肯定不会离得太远。
以及，除我之外，还有个叫冯永的也进来了。宅子里没有其他活人，那么他很有可能进入了另一个对等空间，我想打通那个空间，为此需要找到连接的共通点。有没有可能是那口红棺材？”
宋晴澜的反应则是一声嗤笑。
“嗯？有哪里不对吗？”
宋晴澜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语出惊人：“进来的活人，可不止那一个。”
孟千山心头狠狠一跳。
莫非金筝那小傻子真进来了？？
麻烦了，纸人绝非善茬，金筝若是心智不坚，很容易被趁虚而入，必须得快点找到她。
来不及犹豫，她当即动身往存放棺材的房间奔去。
此处太偏，她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下，就算走最近的路，少说也要十分钟才能到，这个结果给孟千山急出一脑袋汗。
宋晴澜跟在她身后，步子不紧不慢，速度却一点没落下。
到底是鬼魂，走路用飘的，一点不费劲，还有心思调侃她：“这么担心呀？”
能不担心吗，要是这次金筝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卢亦寒不手撕了她？！
“其实——还有更快的方法。”
孟千山脚下猛然一个急刹车。
“什么方法？”
宋晴澜朝她勾勾手指，笑得狡黠：“你发誓，出去后要心甘情愿让我吃一口，我再帮你。”
“……”怎么还惦记着这茬？同生咒都堵不上这张嘴。
孟千山灵活地绕开她：“那算了。”
刚迈出两步，就被宋晴澜从后抓住手臂，硬生生拽了回去，肩上忽得压上一个脑袋：
“别这么快拒绝啊。”
宋晴澜亲昵地伏在她耳边，呼出的气息都带着花香，语气暧昧：“这次我会很温柔，保证不疼。只要你答应我，本座就大发慈悲保护你一回，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孟千山皱眉，抽了抽胳膊，没抽动。
“刚那纸人也说一点不会痛。”结果是想骗她结冥婚。
“你拿本座和那种货色比较？”宋晴澜有些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好了，给你10秒钟时间考虑。是要一个靠谱的保镖呢，还是想无头苍蝇一样、东墙南墙都撞一撞呢？”
孟千山再次尝试拔手臂，依旧没能成功。看宋晴澜那副志在必得的嘴脸，大有不同意就一直在这干耗直到同意的意思。
金筝那边不能拖。
“……好。”她把全部抗议都挤进这个字眼里，咬字重得像在霍霍磨刀：“我答应你。”
宋晴澜这才满意地松手。
她抬起手臂，神色轻松地挥袖凌空一劈——原本空旷的古宅长廊上，竟生生被劈出一个大口子！
口子对面，是与身后别无二致的长廊，若不是她猝不及防与那边的纸人对上视线，几乎要以为方才空间的波动只是错觉。
那纸人看穿着是个侍从，瞅见孟千山身上的白色窄袖衫，眼睛滑稽地瞪圆。
“新娘？怎么有两个新娘？”
孟千山没给它废话的机会，直接一个风刃将它劈成两半。
没想到宋晴澜说的连通方法这么简单粗暴，她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带到了另一个阵门里。
空间撕裂不是小事，过大的动静引来其他游荡在周围的纸人的注意。大概这个阵门里的“新娘”也到了出逃这一步，纸人们虽然迷茫，但很快还是叫嚷着“抓住她”、“抓住她”，争先恐后蜂拥上来。
好在罡风已经恢复差不多了，纸人没能近身，就被凌厉的罡气切得七零八落。
孟千山边捏着诀边奔跑着寻找金筝，走一路杀一路，杀烦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宋晴澜！！说好当我保镖呢？！”
“这种不经看的小角色，本座才懒得出手。”宋晴澜早就钻回了瞳离镜，语气欠揍得像打霸王车的无良乘客：“孟组长那么厉害，肯定也能轻松解决吧？”
孟千山把指节捏得咯吱作响，一个手抖，风刃将身后房檐削掉大截。
碎石暴雨般砸落，躲闪不及的纸人被压在下头，嗷嗷尖叫个不停。混合着阴魂不散的唢呐背景声，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
途径摆宴席的露天中庭，那处已然满地狼藉。碎纸躯、菜品、供桌胡乱倒了一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无。
就是在这样一片狼籍中，傲然独立着一位手持利剑、身披喜服的女子。
可那身形灵活矫健，挥剑精准利落，哪里是金筝，分明是——
“南宫燕？？！”
孟千山脱口而出，一时傻了眼，第一反应是这也是纸人假扮的。
那女子动作狠狠一僵，同是不可思议地看过来，愕然的同时还带着不加修饰的嫌恶：“怎么是你？！”
很好，是本尊无疑。
她突然反应过来，宋晴澜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进来的人是金筝。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却故意混淆事实看她干着急，宋晴澜这家伙真是——！
孟千山顺手将一只趁机接近南宫燕的纸人劈成两半，几步跃上前来，“先把眼下解决。”
“用不着你说。”南宫燕冷声道
二人身为同事，虽然平时工作鲜有交流，但此时面对这种情况，十分有默契地做出相同选择，一左一右切菜似的将接近的纸人尽数掀飞。
很快，范围内的纸人都被杀了个干净，随便一踩，脚下都不知叠了几只纸人的碎肢体。
远处飘着极轻的唢呐声，凄凄哀哀，明明并没有东西在演奏，但它就是那样离奇地游荡在这个幻境的每个角落。
南宫燕收起剑，确认周围暂时没了纸人的身影，才纡尊降贵地迈步来到离孟千山三米远处，问道：“杜子凯呢？”
不愧是工作狂，一点寒暄不打上来就聊正事，小古板。
孟千山踢了踢脚边荡路的纸人残躯，实话实说：“他没来，你亲爱的下属遭人暗算，现在在医院躺着呢。”
南宫燕蹙眉：“怎么回事？”
孟千山的视线在她身上梭巡，南宫燕身上的喜服还保留着大全套，繁琐又厚重，鸳鸯纹云肩有些卡脖子，被她随手扯正。反观她自己，脱得就剩个里衣，要是古人看了绝对要捂眼大骂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南宫燕是这个阵门的“新娘”，她们大概经历了一样的剧本。
“你进来多久了？”孟千山问。
南宫燕：“不到两个小时。杜子凯怎么了？”
孟千山：“我还以为以你的能力早下山了呢，没看到其他活人吗？”
南宫燕沉下声音：“孟千山，你该回答我的问题。”
“王小姐——！”
一个惊喜的呼声突然自院外穿插进来。
二人一同望去，只见冯永一身扎眼的小厮打扮，头戴红巾，正高挥着手跟她打招呼。
南宫燕“嗖”一下拔剑出鞘，孟千山连忙拉住她胳膊：
“别别别，自己人自己人！我正找他呢！”
然后悄悄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飞快说：“杜子凯的事出去再跟你说，先别问。”
冯永被那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大跳，硬生生刹住步伐，盯着那把流露杀气的剑刃，踌躇着不敢上前，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孟千山：“这、王小姐，这是……？”
察觉到对面并非邪祟而是人类，南宫燕适才放下剑，但并未归鞘，她侧头看向孟千山，“王小姐？”
孟千山点头，指指自己：“是的，我叫王千山，南宫姑娘你好。”
南宫燕：“……”
这个人又在玩哪出？
孟千山悄悄朝她挤眉弄眼，南宫燕木着脸，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给面子地没揭穿她。
冯永耳朵尖，捕捉到对话中的某两个字，眼睛亮了亮：“南宫？这位道友莫非是南宫家的？”
南宫燕淡淡颔首：“南宫燕。”
“莫非是南宫家下任家主南宫晟的妹妹？”冯永盯着南宫燕的脸，语速不自觉加快：“还记得上一届全国玄术交流会上，当时你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出席，我和师兄还跟你一桌吃过饭呢！没想到这么有缘，居然在这又遇到了！”
南宫燕为人低调，鲜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但“第一世家下任家主的亲妹妹”这个头衔还是过于特殊，不怪冯永大惊小怪。
冯永激动地自报家门，顺便扯出自己德高望重的老师、领导，企图拉近关系。殊不知南宫燕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南宫晟的妹妹”这个称呼。
她虽表情未变，但持剑的手明显紧了紧，世家的涵养令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打断一下，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聊正事吧。”孟千山及时插到二人中间：“有个纸人告诉我，说子时是新娘下葬的时间，现在什么时辰尚未知晓，不如先交流下线索？”
“现在是亥时。”南宫燕淡淡说道。
孟千山诧异：“你怎么知道？”
“看月亮位置。”南宫燕竖起一根手指指向天，面无表情：“距离它们说的子时，大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孟千山突然理解为什么杜子凯说起南宫燕时总是面露崇拜了，她的这位后辈是真的……很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