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山将自己这边收集到的线索进行分享。
“这里将要进行一场冥婚,婚约中的男方姓钱,已经离世。女方姓林,原本与之有婚约的是林家大小姐,但最后真正被牺牲的却是二小姐。这个二小姐叫林烟烟,身有残疾,估计也不怎么受宠,被家里人推出来顶替。”
“果真如此?”冯永惊道:“怪不得跟我一起的纸人说林家可能从中使诈,让我跟过来看看。”
孟千山抬眼望向他那身衣裳:“忘了问,你在这的身份是?”
“我……算是男方家的亲友团?”冯永面露菜色,语气勉强:“最开始进来时被那怪雾糊了眼,醒来就在酒桌上了。周围都是活纸人,但它们好像把我认成了同类,拉着我说了很多事。”
“钱家和林家是世交,后来林家逐渐落魄,变成了依附钱家生存的状态。钱家大公子出意外离世前,才和林家大小姐订完婚。钱家老爷舍不得儿子在下面孤身一人,就主持着把婚约改成了冥婚。”
冯永的视线从南宫燕鲜亮的大红喜服上飘过,声音压低了些:“大家都知道,有一种不对等的冥婚,是需要献祭新娘的……”
南宫燕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漠得像是个局外人。
孟千山问道:“如果新娘没有反抗,你们接亲的那边,会怎么做?”
“听说林家自己备了个棺材,到时候新娘躺进去,封棺,然后我们这些‘亲友团’扛着棺材到墓园去,男方就葬在那。再然后,挖土、埋土、进行一些仪式,就完成了。”
冯永因为分配到的身份特殊,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当然这些信息的炸裂程度也是让人眉头大皱。
如果这个阵门的新娘不是南宫燕、而是其他实力相对较弱的女孩,恐怕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幸好是南宫燕……
“知道墓园在哪吗?”
冯永点头:“大概知道个方向。”
“好,你带路,我们直接杀过去。”
“杀、杀过去??”冯永被这个粗暴的字眼惊到,有些愕然地瞪着对面二人。
“对啊。”孟千山甩甩胳膊,说得理所当然:“boss在哪就去哪,游戏都是这么设计的。”
游戏?哪个游戏??
“阵眼也在,击破,就能出去。”南宫燕笃定地说。
怎么说得好像很轻松一样啊??
冯永一方面觉得言之有理,另一方面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怎么感觉被两个妹子带飞了?
他被推着走在最前头,不忘吐槽一句:“唉,说真的,我还是头一回经历这么邪门的阵。南宫小姐,你们家的北亭会试都是这样的强度吗?”
南宫燕不言,边走边低头擦拭着手中的剑柄,装没听见。
没得到回应,冯永呵笑两声缓解尴尬,闭上嘴,老老实实带着路。
孟千山和南宫燕跟在后头,孟千山盯着冯永的背影,忽然侧过头,小声对身旁的女人道:“南宫组长这么厉害,怎么山上这么多阵不选,偏偏选了个最麻烦的呢?”
南宫燕目视前方,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你不是有灵视吗?明知道这里危险,怎么还要进来。”
这不是要给你的左膀右臂报仇吗。
孟千山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虽然这事南宫燕迟早会知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怎么也得等出去再说。
南宫燕选择这个阵自有她的原因,就是苦恼待会儿把阵修好了,这功劳该记在谁的阴阳玉上呢?
果然还是让给小燕子吧,毕竟人家先进来的,自己又年长几岁,和后辈抢名额也太没有格局了。
想着想着,孟千山十分自我感动地点了两下头。
·
三人很快来到了宅门外,那里同孟千山之前看到的一样,静静伫立着长长一条送葬队伍。纸马、纸花轿、纸嫁妆,以艳红色为主调,按一定规律排列着——由于过于漫长,一时连队伍的头尾都无法望见。
冯永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队伍,几番探头朝远外望去,喃喃感慨:“这也太……”
南宫燕走到一匹高于人的红棕纸马旁,抬手触上纸皮,忽然问道:“为什么这马是死的?”
冯永:“什么?”
刚说出口,他也慢慢反应过来。
作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这里于纸人们而言就是真实的世界,它们像活人一样交谈、庆贺、享受着纸做的酒菜,所有纸做的东西都能发挥其原本的作用。那么同理,这些纸马也该像普通的马一样能跑能叫,总之不能是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
“难道是因为时间没到?不是说子时才开始吗?”冯永猜测。
南宫燕收回手,侧头看了眼不见边际的队伍,轻轻拧了下眉。
队伍太长了,好像走不到头一样。
正考虑要不要继续走,手臂突然被身后人抓住!
南宫燕不耐地回头看向孟千山,却见孟千山一脸凝重,黑眸沉而严肃地盯着她。
无需多言,南宫燕也很快发觉了异常——院子里有动静!
那声音起初还很小,像是很轻的脚步声,被背景里的唢呐声一遮就不见了。但现在越来越响、越来越嘈杂,也越来越清晰——那是无数的脚步声!属于纸人的、带着簌簌声响的脚步声!
唢呐的节奏骤然再变,是格外的高昂与尖利,一瞬令在场三人脸色大变。
与此同时,那成军的脚步声已然奔至身后,回头望去,果不其然是大片纸人接踵而至,各个张牙舞爪面带怒容,通过身上参差的痕迹可以判断,这与之前被切得七零八落的纸人是同一批。
“怎么回事??它们怎么都恢复了?!”
冯永崩溃惊呼,防身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拿出,孟千山和南宫燕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一个剑光凌厉、一个罡风汹涌,两股破煞的力量毫不客气击打在邪祟身上,这一出手就感觉到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杀的纸人是10级,那么现在就是人均60级。本该被扇飞的纸人竟能保持身形,不知疼痛地前扑后继,无数非人的尖锐叫声自它们的脖颈处爆出:
“新娘!有两个新娘!”
“随便哪个都好,快跟我们回去吧!”
“烟烟——不是答应阿嬷不会跑的吗?”
“女儿,快回来吧!不要这么任性!”
“疯了!都疯了!”冯永两张符打出去毫无效果,甚至原本站在他这边的男方家纸人也被激怒,满脸狰狞地要冲过来,被南宫燕一剑劈开。
哪怕被劈成两截,它们依然没有丧失生命力,上肢活络地伏地,下肢抽搐着挪动,活脱脱一个畸形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种时候,南宫燕还是冷静地像台机器。
裹挟玄力的宝剑气势大涨,蓄势而发劈出一条空路,那个灵活都身影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穿过纸人群,直直冲回大宅。
孟千山望着她去的方向,心脏狠狠一跳,当即在罡风的庇护下跟过去。
“南宫燕!给我站住!”
南宫燕当然不会听她的,脚下飞快,真跟燕子似的。
她们都发现了,在这个大阵里,“新娘”的结局很有可能无法改变,纸人会越来越强直到她们无法面对,除非——
南宫燕很快来到了存放棺材的那间屋子。
没有犹豫太多,她抬起棺材盖就要进去,却突然被人从后揪住衣领,重重拖拽着甩到一边!
南宫燕没想到孟千山动作会这么粗暴,身子不稳摔倒在地,掌心擦破了皮,带起一阵灼热的痛感。
她无暇顾及,本着被妨碍的不满凶狠瞪向孟千山:
“你干什么?”
“闭嘴。”孟千山语气极差,她双手扣住棺材盖,一只脚已经踩进了棺材里:“要来也是我来,小屁孩自己找地方藏好去。”
没给南宫燕反驳的机会,孟千山飞快滑入棺内,用力将厚重的大盖一扯。
咔哒一声合响,棺材内陷入黑暗。
·
宅子外——
唢呐声切换频道似的,一改之前的杀气腾腾,变成了欢喜的腔调。
纸人的暴躁消失了,仿佛得到了一直渴望的东西,脸上的狰狞也变成了平和的笑容。
冯永被身后突然传来的马叫声吓一跳,纸马抖了抖蹄子,带动背着的嫁妆颠了颠。
一个方才还朝他挥斧头的红衣纸人拍拍他的肩膀,墨画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老兄,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愿贵家公子不嫌弃我家小姐。”
冯永劫后余生般喘着气,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能感觉到这些纸人又把他当自己人了,危险算是过去了……吧?
所以南宫小姐呢?还有另一位……她们去哪了?
很快,一个棺材被几个纸人抬了出来。
那棺材满身红漆,四个角都钉上了棺材钉。硕大的红色花球下,是一个深深凿刻的“囍”字。
新娘入棺,子时已至。
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