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这儿长见识。这么好的茶,不便宜吧?”
陈登听出来他师父竟然在吹捧别人!
老王和鼠爷在年轻时就相熟,却从没有将对方视为对手甚至敌人,这主要得益于鼠爷没造过什么孽。其实三耗子那时候纯粹就是个迷茫的中二少年,就是觉得结拜啊太酷了,于是认了两个义兄。可是想也知道,在新时代的大华,正经人谁跟你玩摆香案歃血为盟,否则三刀六洞整个流程?他后来也知道了一些哥哥们的“事业”,但他不认同也没有用,于是主动回避了。后来俩哥哥相继出事,哥哥们的事业就莫名其妙都交到了他的手上。可他惜命,哥哥们的现实摆在眼前,赚钱多是没错,也得有命花!他开始大刀阔斧地做起了内部改革,把那些动不动就要掉脑袋的生意全部清除,专注“娱乐”和“信息”产业。几年下来,明面上的几个主题公园、游乐场、度假村之类的都挣得盆满钵满,暗地里,鼠爷也做成了道上最大的情报网络。
鼠爷这人很通透,他不单给道上的兄弟能提供信息,在必要的时候,他也很乐意给老王这样的“蓝精灵朋友”行方便,当然,在如今的Y省,他也只认老王这一个“蓝精灵朋友”了。所以,这次老王想到了他,带陈登过来,也是让鼠爷认认,把这人脉也留给陈登一份。
“有钱也难买!”鼠爷很吃老王的夸奖,一听就乐,眼角一瞟陈登说道:“我收这茶可一点儿不比你收个好徒弟容易!”
老王假装听不出来调侃的意味,只喝完杯子里的茶水,指了指陈登道:“知道我收了个好徒弟,你不得给份见面礼啊?”
鼠爷撇撇嘴。“说吧,来问什么?”
老王给陈登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来吧,狮子大开口!
陈登收到师父的意思,对着鼠爷露出了他对自家方支队长经常干的事——傻笑……
从鼠爷那儿出来,老王和陈登确定,果然不是简单的盗窃案件,而是有人设了局。
早在一周前,K市就已经有传言,有富商入住花冠皇庭大酒店的贵宾套房。这信息是马程飞交待了的部分,也是在当时,鼠爷得知的内容。而直到三天前马程飞在花冠皇庭开房踩点后,鼠爷才知道,关于这位富商有更具体的内容,这一部分马程飞没有交待,也没有在圈子里流传。
内容包括这名富商随身携带有大量高品质的联邦国宝石和玉石,意图贿赂当地官员之用。因此,被专搞黑吃黑的马程飞视为送上门的肥羊,最适合下手的那种。
此外,马程飞还得知,富商非常狡猾和谨慎,善用计策。他有个小习惯,就是外出时总会和自己的助理互换身份作为掩饰。因此马程飞认定他在酒店套房睡的一定是次卧。
那么又一个问题,这些并未在外流传的消息,就连鼠爷都是后来得知,马程飞又是从何人处得到的情报呢?鼠爷给出了答案。马程飞的哥哥马鹏飞。
马程飞隐瞒了这部分,是为了避免牵扯出哥哥,让警方误以为他听说了些不准确的小道消息,鲁莽行事导致阴沟翻船。
那么马鹏飞又是怎么得到这些情报的呢?
结合全部信息来看,这次的案件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引诱马家兄弟上钩。那么路易和史蒂文是什么角色?是被马家兄弟牵连的冤大头,还是真正被针对的人?
陈登暗暗叹息,没见鼠爷的时候还只是不太满意调查结果,见了鼠爷反而问题更多了……
老王倒是一如既往的稳如泰山。他笑呵呵把山楂片分了一片给陈登,说:“你很在意那个外商?”
陈登含着酸酸甜甜的山楂片,正想着为什么戒烟要用这种味道压制戒断反应,听见这个问题一愣。“师父你不想知道吗?这局到底是为了搞谁!”
老王说:“我想知道啊,不过,在我这儿,是那个外商还是宋亚琴,或者再别的谁,都一样。”
陈登琢磨了一下,说:“可能我对史蒂文他们印象好点儿吧……”
老王就非常顺手地给了他一个毛栗子,说:“办案的时候,哪能被私人感情影响呢?我不信你在学校的时候老师没有强调过这点。”
陈登捂着脑袋吸着气,扁了扁嘴:“师父,我知道了。你手真重……”
老王很自豪地又扬了扬自己的两根手指。
陈登配合着往后缩了缩,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师父,耗子叔是什么时候成你的线人的?”
老王又拈了一片山楂片,说:“很早以前了,那时候他还是三耗子,一开始,他是我一个师哥的线人,有次师哥跟他碰头的时候带上了我。后来有一年,师哥在一个任务中没回来,那之后就只有我会联系耗子了。”
陈登默了默,觉得有些伤心的事,就不必多说了,于是把话题往另一个方向扯,“那耗子叔为什么会成为警方的线人?这么多年了,没被发现过吗?没人有意见?”
老王果然对中二热血的话题更有兴致,也更擅长,随后回来的一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给陈登讲当年的事。别看鼠爷现在人五人六,当年也是个被良心和现实做成夹心饼干的脆皮少年,一度濒临崩溃,但有幸在泡网吧时通过网络结识了一位蓝精灵朋友,在彼此都还不知道对方身份时,脆皮少年就得到了真诚的帮助,甚至可以说是精神上的解脱和救赎,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
陈登听到后来嘴都成O了,电影剧本敢这么写么?
“时至今日,黑白两边对耗子的事情早都心里明白了。至于你说有没有人有意见,要搞他……这我也曾经担心过,不过耗子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他搞起那个情报网,并没有用来搞人,反倒是帮过不少人,给人雪中送炭。那道上的规矩就是得讲知恩图报嘛!一来二去,他对那么多人有恩,谁还跟他计较和谁交朋友的事儿。”
陈登点点头,对鼠爷的江湖地位又有了新的了解。“所以,以耗子叔如今的江湖地位,如果我们警方提出需求,也会有人愿意帮忙吧?”
老王却摇了摇头,说:“那不一样。恩情是耗子给他们的,但这终究只是一种人情,人情可以还也可以不还,而且越还越淡。这人情攥在手里不用,才是最有用的。人家知恩图报,是情分,但你要是挟恩图报,那就是你过分了。”
“哦,明白了。”陈登知道,这就是说不能指望这案子能从□□这边获得更多助力了,还得靠他们自己。“师父,马程飞为了保哥哥,肯定是不会再吐露更多了,宋亚琴是乱入的炮灰,其实是最无关的人,接下来我们是要调查史蒂文他们么?”
老王在副驾上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案子还是结案比较好。”
陈登猛然扭头看师父,差点儿没把脖子扭转筋。
“哎哎,开车呐!”老王一把拉住车顶前扶手赶紧提醒。
陈登又转回去,继续开车。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师父,你是觉得这案子查不到底?”
老王“唔”了一声,说:“我们虽然知道有人设局,但目前拿不到切实的证据链。鱼都还安稳地躲在水下,我们起不了钩,一旦我们有动作,反而容易让鱼顺利脱身。”
“那是要等以后么?以后他还会有动作吗?”
“肯定会。外商不会一直待着不走。”
“师父,你已经认定,局是针对史蒂文他们的?”
“如果是我来设局针对马家兄弟,我会更倾向于先制造意外,迅速干掉哥哥马鹏飞,而不是玩心眼从弟弟马程飞下手。马家兄弟的核心一直是马鹏飞,心更狠,手更辣,先动马程飞不单伤不了马鹏飞的元气,反而容易引起马鹏飞的警觉和愤怒,遭到强力的报复。到时候要再动马鹏飞会更难。”
“那……师父,你说史蒂文他们知道有人要对他们不利么?”
“就算之前不知道,自己刚搬离的房间进了贼,他们还能不知道么?这次的圈套最终没有套住他们,但他们很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身上,设局的人不会就此放弃的。”
酒店套房被入侵的案子,最终以盗窃未遂结案。但马程飞跑不了,他此前的几桩案子有证人提供了证据,面对确凿的证据,马程飞也不再抵赖,留下了口供。而后警方根据新获得的线索可以重启调查,补充完整的证据链,对马程飞提起公诉。
案件告一段落,虽然不是特别严重的刑事案件,但对于花冠皇庭大酒店还是造成了很大的震动。酒店方面接连开了几轮大小会议,总结经验教训,嘉奖安保人员,在全集团内发起安保主题的学习教育等等。
这段时间,安保部从上到下春风得意。由于在这件事中处理得当,安保部直接参与本次事件的员工全部得到了现金奖励,全集团的通报表扬。集团高层也有感于先进的新型安保设施在工作中的高价值体现,特批了一大笔资金用于安保系统的设备更新和升级。并且,品牌营销部的总监也提出,接下来会集中投放一波本酒店安保部英勇事迹的推广,突出酒店的安全保障、专业素养等等,营销一波口碑,提升酒店品牌影响力。
总之,安保总监眉心的川字纹这两天都淡了,就是法令纹和鱼尾纹好像加重了点。安保经理被脸上有光的安保总监狠狠拍了拍背脊,感叹自己腰杆终于也有直起来的一天。
终于直起腰杆的安保经理提出了一个想法,想请警察蜀黍来给团队做一些工作指导,帮助给点改进意见啥的。这种事情当然是找相熟的人更好说话。于是,琼姐的面子又被卖了。
这天,陈登应邀再次来到花冠皇庭。再怎么说,有琼姐在,陈登就是花冠皇庭的自家人,说是来指导工作,大家都没啥压力和拘束,尤其安保队里还有俩半大小子本是他迷弟,平时就登哥长,登哥短的,这会儿黏糊得撕都撕不开。
陈登也不是来玩的,大家熟归熟,正经事情不能耽误。他事先做了不少功课,给安保队的讲座分享了很多真实案例,到最后更是详细分析了这次的案件,在详实的案例基础之上,分享满满的干货。而后,安保经理陪同陈登在酒店周边和内部各处都跑了一圈,讨论系统、管理、设备、人员……总之能想到的,能看到的都好好琢磨了一遍。
这一天忙活下来,陈登也是又充实又疲惫。两人在豪华层的行政酒廊找了个角落坐下,安保经理正准备跟服务员要点小糕点,不料背后响起一个略带清冷的男声:“陈先生?”
是地下车库里那位没下车的年轻男子,史蒂文的老板路易。
安保经理作为酒店人员,服务意识近乎本能,当即起身,以适当的理由退场。路易也不客气,礼貌地向他点头致意,然后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次陈登见到了他完整的脸,和整个人。大约175的身高,身材有些偏瘦,但很挺拔,气质有些冷峻,也有些书卷气,他的眼神很温和,应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陈登忍不住心说,啊!不能让师父知道,否则又是毛栗子。
路易主动伸手:“你好,我是Louie,我们在车库见过。”中文比史蒂夫地道得多,不愧是老板。
陈登赶紧伸手握上去,笑:“你好你好,我是陈登。”
路易侧头看了眼安保经理离开的背影,问道:“没想到今天能再见到陈先生,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我们已经聊完了。”
“陈先生常来这家酒店?”
“还好吧,”陈登想了想,“最近跑这边是比较多。之前酒店发生了一起案件,我就是负责调查的警员。”
路易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原来陈先生是位探长!”
换陈登愣了一下,赶紧笑着否认:“哈哈哈,我们这边一般不这么叫。”
路易有些腼腆地一笑,“我的语言还是太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