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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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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珈河的水,养育着两岸数以百万计的人口,但它一贯低调,永远静静地流淌。

今天日头不错,奈奈温来到河边。一上午时间她漂洗了一大堆的布料,累出一身汗,但心情很不错。她昨晚在河边设下的小鱼篓里网进了两条鱼,刚好可以当午饭。

奈奈温是一名独身女子,父母都已经离世,她还有一个弟弟,但弟弟有自己的生活,不和她住在一起。奈奈温日常凭借做一些手工刺绣制品卖给相熟的工坊谋生。这些手工制品通常会作为旅游纪念品,卖给从国境那一边过来的游客和商人,因此价格是可观的。她的生活不算富裕闲适,但胜在安稳平静。

锅里的鱼开始飘出鲜香,新鲜的食材可以大大减少调料的需求。奈奈温昨天刚完成一批工坊的订单,接下来开始筹备下一批货的材料,不必赶工可太爽了。奈奈温哼着歌,轻轻搅动锅里的鱼汤,还可以再煮一会儿。趁着这点工夫,奈奈温决定再下一篓子,明天又能有鱼吃。

奈奈温拿起鱼篓重新来到河边,大致清洗一番,将它固定在水下。

就在她直起腰来的那一刻,眼角余光瞥见了什么东西。

奈奈温凝神看去,河水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似乎是水面上漂着什么。奈奈温的工作让她对织物非常熟悉,虽然有些看不清,但她直觉是一块不小的布料,但似乎质感又有些区别。

那团东西随着水流缓缓漂到近处,奈奈温看清的一刹那,陡然倒吸一口气,接着抄起手边的扁担向河中央冲去……

罗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房间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似乎是竹木的墙壁,但打扫得挺干净。他躺在一张小床上,身上盖着至少三床被子,压得严严实实。

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他有些失温,在失去意识之前他还朦胧地想,会不会就这样结束了?如果真就结束了,他还挺不甘心的。如今看来,他应该是被人救起了。老天爷还愿意给他机会!老天爷没有抛弃他!

呵!可怕的经历果然能够改变一个人,换做以前,自己一定会觉得是遇见了好人,现在却只会想这是老天爷的安排。罗誉躺着不能动,只有脑子可以放飞,正在他想着接下来怎么办时,一个女人推门而入。

奈奈温拿着一瓶温糖水进来。

她偷偷地向一位当护士的同学咨询过,得到的建议是有必要给昏迷中的小男孩补充一点水分和能量,还要注意用温水,不能太烫也不能是凉的,她都一一记下来照做。

至于为什么是偷偷地咨询,而非直接送医……这里是联邦国的边境,治安并不好,时常有各种不明身份的人械斗、火拼,抢劫、杀人不是多么稀罕的事情。而她在救起小男孩时,看到了他身上遍布的伤痕。

作为一名独身且独居的联邦女子,奈奈温可以没有恻隐之心,但决不能没有一点点警惕之意。孩子又怎么样?孩子就一定善良无害么?不论这孩子的遭遇究竟是无妄之灾,还是咎由自取,会落到这般田地,都说明他很有可能身上有着什么麻烦事。奈奈温可以在佛陀的指引下救他,但也不愿意沾染上任何的麻烦。

这些道理,奈奈温的那位护士同学也懂,就像奈奈温不送医一样,她也只给出建议,并不多问一句。这是联邦人的心照不宣。

奈奈温进屋就发现床上的孩子醒了。

“醒了?”

“您好!”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沉默了。

罗誉发现这位女士说的话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但他能认出来,这是联邦国语。

奈奈温也发现了,这个男孩说的是标准的中文。

问题恐怕有些严重。

接下来的几天,罗誉得到了还算体贴的照顾,但心里的隐忧慢慢浮现。好消息是,奈奈温会一点点中文,他们之间能做一些简单的沟通,过程虽然艰难,好歹也能让罗誉明白一些目前的状况。坏消息是,这里不是大华,而每当罗誉提到回国,奈奈温完全不接话。

一开始,罗誉以为是受限于语言水平,奈奈温听不懂他的诉求,几次之后,罗誉终于确认,奈奈温是听得懂的。所以这个救了自己的女人是不想让自己回国。为什么呢?

奈奈温一度很犯难。当她在河边发现顺流而下的男孩时,她认为那是佛陀的指引,让她及时救下了他,让她积累大功德。可这个男孩醒来之后就成了个大麻烦。

他是大华人,在青珈河上游落水,一路竟然漂到了联邦国!他想要回国,这意味着需要把他送去大使馆,送去警察局。可他不是正常途径入境,警察局一定会做很多额外的调查,涉及到大华大使馆,这只会让调查变得更细致更严苛。那么作为和他相关的人员,奈奈温会被警察从头到尾查得清清楚楚。

她不能,绝对不能被那样调查!弟弟说过,我们不能和警察有任何交集!

所以,她只能漠视罗誉的请求。

这个叫罗誉的男孩很聪明,这几天的工夫,他甚至已经开始学会一些简单的联邦语,学得很快,也学得很好,发音也很标准,运用也准确,而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奈奈温都没有教过他。

她知道,他想讨好她。

这个男孩,身体恢复得也不错,他能下地了。奈奈温告诉他身体还没全好,不要跑太远。表面上也不怎么管他,只是注意力始终在他身上,因为奈奈温知道,一个普通的男孩是不会有罗誉这样曲折离奇的遭遇的。小男孩还没有打消回家的念头,越是限制他的行为,罗誉就越会大胆去探索。

奈奈温是对的,她对罗誉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放任,罗誉反而感到失去了方向。他还没能下床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奈奈温的家在一片水域上,这是一座用竹子、木头搭建在湿地上的二层高脚小楼。在他到来之前,小楼只住了奈奈温一个人。

等到下了床,他能够走出小楼,发现小楼的附近,沿河还有几幢同样款式的小楼,人也不多,出行多用小木船,然而这河水自何处来,通向哪里,他一无所知……

在和附近的住户尝试了几次对话后,罗誉敏锐地察觉到,这些人对奈奈温并不热络,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而对于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外乡客,这些人更是无意亲近打听,更不要说伸出援手。

看来奈奈温的人缘不太好,并且“不太好”得恰到好处。罗誉坐在高脚楼的平台上,对着月亮暗暗叹息。

背后传来奈奈温的轻声呼唤,对他说晚上气温降得快,让他赶紧回屋里。罗誉应了声,听话地起身回屋。奈奈温对他还是挺好的,她和人贩子不一样。罗誉这样想着。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奈奈温的生活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些许变化。她的房间不需要打扫了,因为罗誉总会在她之前收拾整齐;她的衣物不需要自己洗了,因为罗誉已经晾起来了,之后还会抚平叠好放在她的箱子上;家里的饭不必自己做了,罗誉竟然学着能做几个简单的菜了……很快,奈奈温发现,自己的工作台上,许多工具也被分门别类地用几个小盒子收纳起来,被放在她顺手的位置上,非常方便。

她知道,他在讨好她。

对,奈奈温就是认为罗誉在讨好她。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她不是个讨喜的女孩,性格沉默孤僻,长得也不漂亮,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也没少被欺负。等到弟弟长大了些出去闯荡,有了出息,她这个姐姐才得到了些来自弟弟的照拂,这才有了现如今的安宁生活。周围那些自私丑陋的人不敢再来欺负她,而是开始避讳和疏远她,偶尔产生了交集,也只会僵硬地对她假笑,假装友善。他们都怕她,不,应该说是怕她的弟弟。反正不管怎样,没人会喜欢她。

是的,没有人会出自真心善待她。因此,罗誉的行为只能是讨好。也正因此,他的讨好变得有些特别,这很有趣。他是个外乡人,还不知道她弟弟的事,他的讨好不是源自对她弟弟的畏惧。

那么是源自什么呢?

或许,是他想表达救命之恩的感激?

也或者,他仍想着回家去,希望从她这里获得进一步的帮助?

奈奈温想到这里暗笑,在这之前,罗誉想回家的诉求被她漠视,她确实有过那么一点点的愧疚,但这点愧疚并不足以让她改变主意,这是为了弟弟,没有弟弟就不会有她的好日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罗誉如果真是为此而讨好她,只能白费了。而且,他实在太过体贴,这让奈奈温反而生出了些别的想法……

奈奈温也不过是个刚刚二十的姑娘。鉴于她生活的实际情况,奈奈温不觉得有什么可能遇到一个像故事里那样,能和她发展一段浪漫情缘的人。她早就死心了。

但是罗誉的出现让她的想法有些松动。这个男孩有着良好的教养,经历这番变故后也能看出他拥有温良的个性和坚韧的内心。随着他伤势逐渐痊愈,脸色也变得健康了些,奈奈温发觉他还挺好看的。

虽然,他才十岁,比她小了许多……但是没关系,年纪小才会听话,听话才会体贴。她可以趁他还没长大的这几年,让他习惯依赖,不,依附于自己。再说,等她老了的时候,他还强壮,更能把她照顾好。

奈奈温越想越觉得这就是自己人生的理想状态了,佛陀的指引果然都指向最好的安排。

倒是没有吃什么特别有营养的东西,顶多也就是隔几天捉到的几尾小鱼炖汤,但罗誉没有再受到虐待,身体有肉眼可见地好转。他的体能又回来了,行动能力更强了。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或许能恢复甚至超过两年前被绑走的时候吧。

可是他不想再等那些时间了。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两年。

他没有忘记,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他要回家。

奈奈温始终不回应的态度已经把意思表达得非常明显,在罗誉为她分担了许多家务之后,小心思就差直接摊牌上桌了。她不想放罗誉走,她想要罗誉成为她的奴仆。

罗誉暗想,开玩笑,让一个大华人做她的奴仆?

要不,干脆趁没人注意,直接偷跑了吧!沿着河总能找到人多的地方吧!

怎么跑呢?这边每家都有一两条小船,要不夜深人静偷一条船走!

好像不太好,奈奈温只有一条船,偷走了她就没有船了。她和人贩子不一样。

那不偷船,就沿着河走。奈奈温说过,他是从上游漂过来的,那他就往上游走吧!

他在奈奈温这里已经住了大半个月,时至今日,他仍然不懂奈奈温为什么不愿意放他离开,他曾试图搞懂,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不论奈奈温有什么样的理由,苦衷也好,借口也罢,罗誉不在乎,他只想回家,别的都不重要。

老实说,现在的罗誉是相当乐观的。对于离开这里,去到人多一些的城镇或者城市,从而获得帮助回国,最终回到父母身边,罗誉已经不觉得太艰难了,至少,现在已经不会有人不停地殴打他,威胁将他拆解成零件。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观察结论是,计划可执行。只要沿着这条河,他就不会迷路,逆流而上就是一步步的回归;食物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这条河里有很多小鱼,他已经对捉小鱼很有心得;捉来小鱼后的烹饪也不是问题,他学会了做饭,顶多就是缺乏调料,口味差点儿罢了,饿不着;并且,这段时间他在语言方面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确信自己已经能够运用一些简单的语句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至于没有钱,这是最不重要的问题,没有人的地方用不到钱,需要用钱的时候,他可以给人打零工挣钱。

这些思考通常不会出现在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上,但罗誉的遭遇让他在某些方面不得不飞速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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