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案局众人都隐在一旁,风惠然这话不仅让白辩跪了下来,还把涂柳儿给吓得够呛。仙族是当年神族的后裔,骨血里刻着对神族的敬畏。风惠然这话一出,涂柳儿膝盖直接软了,若非李昂在旁拽了她一把,她怕是要比白辩先下跪。
“你怎么了?”李昂问。
涂柳儿:“你没听刚才老大说什么吗?”
“老大说他是神族。”李昂皱了下眉,“老大不是诈他的吗?”
“我觉得不像。”涂柳儿摇头,“刚才老大那架势,我觉得我好像见到了真的天神。就跟……就跟第一次看见谢哥原身时候一样,而且比那个时候还有压迫感。”
“我怎么没感觉?”李昂说。
涂柳儿:“不一样的,你是妖,我是仙。仙族虽然现在在世间是高等级的存在,但很早以前不过是神族的使唤丫头,神族对我们仙族有绝对的掌控力,这种感觉你们妖族是不明白的。”
“老大不是人么?”李昂疑惑道,“咱们都能看到他的三魂七魄,难不成有假?”
幽幽在一旁说:“你再仔细看看白辩,你也能看到他的三魂七魄,可他就是巫族,老大没准真的不一般。”
“神族……问问谢哥不就知道了吗?”李昂抬起头,才发现谢挚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了一旁,用物理方法隔绝了跟他们的对话。
幽幽撇了撇嘴:“还是先干正事吧。”
白辩瘫软地跪坐在地上,勉强仰起头看向风惠然,狠狠说道:“你偷袭我!”
“那又如何?”
“神族不是一向自诩光明磊落吗?你做出这种事,不觉得丢人?”
风惠然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抽烟之前还问过你介不介意,是你说不介意的。如今中了招,又反咬我不够光明磊落,试问在出手之前先询问对方还不算是光明磊落吗?我觉得这都磊落过头了。”
“呵。”白辩冷笑道,“你诡辩的技术还真是一如往昔。”
“这你就说错了,我又不是你,怎么会万年都没有进步?我如今应该比万年前更上一层楼才对。”
白辩气结,半晌才冷静下来,重新开口道:“你不必诈我,你已经不是当年的风大人,就算有人将过去的事情告诉你,你也学不成当年的样子了。”
“是吗?”风惠然在虚空中一抓,一条长鞭便出现在了他手中,这一下,不仅是白辩,所有人都傻了眼————风惠然手中拿的,正是前些时日孟婆用来抽打仵官王吕岱的束神鞭。就连陈双宁这位入职还不到一年的员工都知道束神鞭为何物,更不要说柳儿和李昂这样的妖和仙了。
束神鞭,是当年女娲娘娘用来约束神族的法器,是惩戒的尺度和象征,后来虽几经易手,但从未离开过神族,最后的持有者便是孟婆。且不说收伏白辩需不需要用上这种等级的法器,就算真的需要束神鞭,也该孟婆来,就算孟婆不上来,此地还有神兽獬豸,毕竟他们才是神族,才有神力能拿得动女娲娘娘的法器。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束神鞭原本就是风惠然的东西,是他离开之后才被荀酹接了过去。
白辩兀自说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假的,这是假的,这绝不可能!”
风惠然甩出一鞭,白辩的胸口登时被打出了血,风惠然冷声道:“这一鞭,是替早殇的构木而打。”
白辩痛苦哀嚎起来,此刻他终于相信了眼前这凡人手中拿的,就是当年让神族闻风丧胆的束神鞭。
“这一鞭,是替失去圣器的有巢而打。”风惠然毫不留情地又甩出一鞭。
“不可能!你怎么会……!”白辩在地上蹭着往后退。
风惠然抡圆了胳膊又是一鞭:“这一鞭,打的是你目无规矩,私设轮回。”
“当年就算是犯了滔天大罪的神族也不过三鞭而已!你竟还要打我!”白辩声嘶力竭地喊道,“风惠然!你打够了没有!”
“没有!”风惠然最后一鞭直接把白辩打到无力起身,“这一鞭,打你滥用巫术,危害人间。”
白辩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身上的衣服已经面目全非,裸露出来的皮肤全部带着血肉模糊的伤,触目惊心,令人不忍多看。
风惠然甩了甩手,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与嫌弃:“若我当年在身在神族,你定活不到今日,你偷了这万年时光,倒是长了几分胆子,敢直呼我大名了。束神鞭如今既然回到我手,我就该纠正当年的错误。”
“你……”
“怎么?我杀不得你吗?”
白辩勉强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而后竟笑了起来:“原来你生气了。玄冥留我在人间,为我留下了长久的记忆,我一直爱他,也一直记得他。而那个将你放入轮回的人,却狠心剥夺了你的记忆,你怨他却又不敢真的去怪他,所以你便来折磨我。我说的对吗?风!大!人!”
风惠然蹲了下来,换用四棱铁锏挑着白辩的下巴,言语中带了几分轻蔑:“在人间这么多年,你还没学会不要以己度人吗?我看心中有怨的是你才对。就算我累世轮回没有记忆,却也是真正的活着。而你呢?就连这戒指都不是玄冥留给你的,你没有留下一点关于他的痕迹,就只能抱着虚妄的回忆给自己编织一个荒诞的世界来自欺欺人罢了。诶,问你个问题,你还记得玄冥长什么样吗?”
“你闭嘴!”白辩近乎疯狂地嘶吼着。
风惠然嘴角轻轻上扬,接着用手指敲了一下手腕上的灵晷,一团金光便爆了出来,他冷声问道:“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
白辩咬紧嘴唇不出声。
“说!”随着风惠然这一声低吼,金光又漫开了些。
白辩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却最终没有抵过搜魂术的力量,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句……芒……”
“很好。”风惠然站起身,四棱铁锏脱手飞出,将白辩的胸口打了个对穿。
“阿冥……”白辩趴在地上呜咽着,“阿冥……我来找你了……不要……不要再……再丢下我了……阿冥……”
白辩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不过片刻就消散开来,只剩下一颗苍青色的巫丹悬停在半空中。谢挚安静地出现在风惠然身边,将那颗巫丹收了起来,而后叹道:“终究是一死,你又何必如此折磨他?”
“快点儿接着,我要拿不住了。”风惠然两手用力托着束神鞭,全然没有刚才那般运用自如。
谢挚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求我啊,求我我就帮你。”
“你大爷!赶紧的!”
谢挚从风惠然手中拿过束神鞭,风惠然如释重负,抬脚就虚踹了一下谢挚:“敢拿我开涮,胆儿肥了你!”
“老大……”涂柳儿难得露出怯懦的神态,惴惴不安地站在远处,“老大你……真是神族吗?”
“神个……”风惠然念着涂柳儿是个女仙,终究还是把不文雅的字眼咽了回去。他甩着酸胀的手腕解释道:“束神鞭是管孟婆借的,神力是咱家神兽给我的,好在这傻缺白辩交代了,不然再过一会儿我就得露馅。”
涂柳儿半信半疑,风惠然却没再多说,而是拍着谢挚的肩膀:“巫丹和束神鞭记得给孟婆。柳儿,去做记忆,幽幽跟着。李昂和老岳,还有小陈,你们先去把那些孩子都组织到操场上,还有那些老师也一起,我看人数不算太多,应该一次就可以。”
“好的老大。”众人各自散去。
风惠然叼了根烟走到角落里,荀酹正在那里坐着喝茶,他将一杯茶推向风惠然的方向,说道:“怎么样?过瘾吗?”
“过瘾,当然过瘾。”风惠然笑着说,“就是这束神鞭太沉,影响我发挥了,不然我还能演得更像些。”
“已经可以了。当年的你……”荀酹轻轻笑了一下,“挺像的,我刚才都恍惚了。”
“有什么可恍惚的?反正都是我。”风惠然在荀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只有将白辩身上巫神的印记彻底打没,他才能真正入轮回,否则人族的轮回承不住他,日后还是会有问题的。让你激怒他是为了将他身上的印记激发出来,这样可以省力,没想到还是打了四次。”荀酹喝了口茶,接着说,“其实若是我的话,一鞭就可以了。你毕竟是凡人的身体,就算拿了獬豸给你的神力也没办法完全驱使,倒是让白辩死前多受了些苦。”
“反正他以后不会再记起,倒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风惠然指了一下谢挚临走前放在桌上的白辩的巫丹,“这个,你要怎么处理?”
“带去玄冥陨落的地方吧。”荀酹将巫丹收好,“终究是相爱一场,别让他们离得太远。”
“难过了?”风惠然问。
荀酹轻声说道:“白辩偏执癫狂,却有一句话说对了,我当年————”
“不要说了。”风惠然直接打断了荀酹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就算没有以前的记忆,我也能猜的到,当年其实是我选择了天道而弃了你。之前你说过,女娲后人的本性是慈悲,要先救苍生再救自我。你还说过,在大义面前,神族的选择从来都是跟随既定的命运。古时候人族那些明君尚且知道民为重君为轻,我既然承袭了女娲的慈悲,必然知道天下苍生和个人情爱孰轻孰重。是我扔下了你,你懂我的选择,我也懂你的隐忍。荀酹,你用万年煎熬才换来如今短短几年的相伴,我不想你这几年还活在对过去那些事情的纠结之中。‘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我们已经错过那么多年了,现在你纠结一分钟,我们就少了一分钟坦然相伴的时间。你守着轮回,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时间到底有多珍贵。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一起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好不好?”
荀酹攥着茶杯的手背暴起了青筋,许久之后,他抬起头,红着眼眶看向风惠然,笃定且决然地点了头,露出一个与那段短暂记忆中一样的明媚笑容。
风惠然轻柔地将荀酹眼角的泪珠擦掉,心里着实松了口气,他知道荀酹是真的把话听了进去。
荀酹拉过风惠然的手,轻轻揉着他的手腕:“一会儿才是关键,灵慧被侵染的时间越长,上面的污秽就越难清除。我提前跟獬豸叮嘱过,他会带着你的手下一起布阵替你护法,但你也不能大意,如果觉得力不从心,一定要及时停下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风惠然顺势握住荀酹,“你也要答应我,就算一会儿出了岔子,你也不要出手,动嘴就好了。”
“好,听你的。”
“头儿,记忆做……荀老板?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接你们局长。”荀酹温和地对涂柳儿说道。
“啊……好……”涂柳儿靠近风惠然,压低了声音准备说话。风惠然稍稍退了一下,拉开了和涂柳儿的距离:“不必瞒着,这些事荀酹可以知道。”
涂柳儿睁大了眼睛看向荀酹,那人明明白白地带着三魂七魄,就是个普通凡人,一向公私分明的领导怎么会让一个凡人知晓他们的工作详情?
幽幽虽然也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这位领导不是那种能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这么说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他开口说道:“见过白辩的大部分都是孩子,这些孩子灵慧上也……也不干净。我们过来问问,是先处理记忆还是先处理灵慧,我和柳儿都拿不准,怕先做了记忆会对之后有影响。”
风惠然转头看向荀酹,荀酹想了想,说:“确实灵慧有污损对记忆也会有影响,还是先处理灵慧比较好。”
“那就一会儿先处理灵慧,之后再做记忆。”风惠然又对幽幽说道,“关姨和张叔怎么样?”
“张叔的灵慧没问题,所以我们直接给他做了记忆。”幽幽回答。
风惠然点了点头:“那这样吧,我们先去看一眼关姨,她的情况最严重。”
“好。”涂柳儿刚要转身走,就被幽幽拉住。
风惠然无奈地拍了拍幽幽的肩膀,然后和荀酹一起往福利院的主楼走去。
幽幽说:“老大说的‘我们’,是他跟荀老板,不是他和咱们俩,你就别去捣乱了。”
涂柳儿:“……”
“你还没明白?”幽幽问。
涂柳儿摇头:“不明白。”
幽幽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你看不出来问题的,除了真的没问题的,就是能力在你之上的,这样明白了吗?”
“啊……啊?”涂柳儿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荀老板不是人啊?”
“肯定不是,不然老大不会把他放进来的。”幽幽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