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起予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过来，看着陌生的号码犹疑了一下，接通了。

“喂喂喂喂喂？小公子啊！”

是老胡的声音，就是先前帮程起予挖坟的那个人。程起予起身到洗手间，压低声音道：“喂？”

“你你你你又去找人挖坟了？这次事可闹大了！”老胡听起来很焦虑。

“我没有，怎么了？”程起予平静地问。

老胡那边的声音很嘈杂，过了一会儿才答：“后山的工地有两具尸体被挖出来了，一男一女，好久以前死的了，还没家属认领……”

程起予听了半天，跟自己应该没什么关系，就敷衍两句，挂掉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转过身，卓允宁正抱着手臂倚在洗手间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不知把他们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程起予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卓允宁先开口，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跟老胡还有联系？”

“就、就是，他告诉我工地里挖出了两具尸体。”程起予不敢告诉他自己最初跟老胡联系的原因，只好避重就轻地告诉他这件无关的事情。

卓允宁继续看着他，最后选择了不再追问，说：“他消息还挺快。正好我也要去那个工地，你既然感兴趣，就一起去吧。”

于是程起予就稀里糊涂地下了楼，楼下停了一辆纯黑色的小轿车。里面的人看见卓允宁，恭敬地走出来，为他拉开了后座的门。

上了车之后，程起予才明白，尸体是在红花会的地盘上被发现的，而且被好多现场凑热闹的人拍到，传到了网上，越闹越大，警方不得不前来调查。而红花会近期正准备着内部的周年庆，此事无异于向红花会示威。首领对此事异常重视，要卓允宁赶紧去查，在警方之前调查清楚。

到了工地，车刚停下，卓允宁就开门下车，快步朝着案发现场走去。程起予赶紧跟了上去，感觉对方并不像他表现得那样平静，甚至带着点急切和焦虑。

黑.帮的人已经把看热闹的人全都挡在了外围，效率比西区警方高得多。

卓允宁目不斜视地直冲现场，越走越快，最后停在了那两具尸体面前。

尸体腐烂严重，只看得出骨骼和残存的衣物。根据工地的工人说，是昨晚有人潜入了这里，把这两具尘封已久的尸体挖了出来，又在天亮前逃走了。

卓允宁紧紧地盯着尸体，问等候在旁边的鹿医生：“死了多久了？”

鹿医生戴着口罩，还兼有红花会法医的职责：“大概十年。”

那种紧张中带着点焦虑的神色又出现在卓允宁脸上，他问：“确认身份了吗？”

鹿医生从证物袋里掏出一对戒指，摇摇头说：“只能确认他们是夫妻，这对戒指里分别写着的三个字母，我猜是他们的名字。”

接过戒指，仔细端详了里面的字母，直到这时，卓允宁才好像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冷淡高效的工作状态，他继续问起详细情况，从容不迫地了解事态。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程起予好像慢慢反应过来了——卓允宁刚开始以为这两具尸体是自己的父母，且尸体年份已达十年，连时间都对的上。直到看见这对与父母毫无联系的戒指，才放心下来。

原来……他从来没有释怀过。

父母叛逃的事仍是卓允宁心中难以逾越的大山，他没有一刻不在意。

调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卓允宁很清楚，首领花红并不是想查清死者的身份，而是想知道是谁敢在红花会的地盘上闹事，挖出这样久远的尸体。

这是对红花会的挑衅。

他很快通过监控昏暗的视角，以及众位工人的口述，锁定了嫌疑人进出的时间，并开始排查周围道路和店铺的监控。最后锁定在了一个身材高大，左耳有三颗耳钉的男人。

[莫甘娜]：我到咯。

程起予骤然想起他和莫甘娜的约定好在今天见面，讨论遇到的研究问题，但他估计是不能赴约了。

[cqy]：对不起莫姐，我忘记了，我现在在xx工地，不能去找你了，不好意思，我的错。

[莫甘娜]：没关系啊，那我也来xx工地吧，你给我乖乖等着。

程起予于是一边在卓允宁身边当小尾巴，一边注视工地门口的情况。直到现场的调查进入尾声，西区警方才匆匆赶来，拉起黄色警戒线。

法医和刑警戴上口罩和手套，并没有直接开始，而是先问卓允宁：“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得到对方点头才陆续开展工作。

程起予顿觉一阵荒谬，在西区真的是黑.帮地位最高。

红花会在此地的的情况全都已经调查结束了，所有记录都收集完毕。卓允宁看着开始工作的警方和正在收尾的部下，对身旁的人说：“你对这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那为什么老胡会特意给你打电话告知？”

经过这次行动，程起予毫不怀疑对方的敏锐，他只是担心，如果如实托出自己过去掘尸做研究的经历，对方会不会对自己产生芥蒂。但是，他更难以接受对方怀疑的目光，开口，准备实话实说：“我……”

“小弟弟，我来了。”对面出现了一个可疑的女人——戴着全套墨镜口罩鸭舌帽，虽然全副武装，还是能在袖口处的皮肤看出纹身的痕迹。

在门口隔离围观群众的警察看莫甘娜不像个好人的样子，以为她也是黑.帮的，就放她进来了。

卓允宁见她是来找程起予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聊完来找我。”便离开了。

程起予悲凉地感觉自己在卓允宁心中越来越可疑了，答应他后转向莫甘娜，却发现莫甘娜愣愣地看着不远处被法医保护起来的两具尸体，如雷劈般一动不动。

“……莫姐？”

“诶。”莫甘娜回神，心思却似乎仍在那里，“这是什么情况？尸体年份是十年左右的吧，查出了什么吗？”

程起予知道莫甘娜他们本事通天，真想查的话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就干脆把他在现场听到的情况一一告诉了她，最后说到红花会已经锁定挖尸的嫌疑人是个身材高大，左耳有三颗耳钉的男人。

莫甘娜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方向，眉眼间的凝重没有丝毫减少：“死者呢？查清身份了吗？戒指可以给我看看吗？待会儿会被转移到哪？”

“还没查，待会儿应该有警察会带走吧，然后等待家属认领，验DNA之类的。”

莫甘娜点点头，把自己的背包丢给程起予：“这是这段时间我的研究进度，你先看，有事在手机上说。你忙去吧，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她的眼神里隐隐带着悲伤和落寞。

“好。”程起予抱着背包又跑去找卓允宁，发现对方正在跟首领打电话汇报情况，只好等在一旁，准备自己的措辞。

虽然他所做过最严重的事——挖坟——相比起卓允宁这帮人来说都算是开胃小菜了，但他心中相当不安。他明白卓允宁之所以愿意带自己回家，就是因为自己普通无害的身份，要是被发现自己阴暗的内心，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厌恶自己。

“嗯，是有人把十年前死去的尸体挖了出来，已经确认这个人的外貌特征了……”

“我明白了。”卓允宁挂断了电话，却没有理会身后期期艾艾的程起予，而是转身安排自己的部下，“准备围捕。”

一场风雨即将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