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也只一瞬间，许庭安恍然睁眼后，顾不上周围，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寻自己小猫，还好，还在，随后看向身旁。
叶提醒后只想着兜住掉落的大馒头，可低头只看到雾气缭绕，哪还有大馒头半点影子。
雾气？
两人起身，端详四野，方才庭院的神树、仙人、觅仙者，全都不见。
映入眼前的是矗立的山峰，直直戳破厚实绵密的云海。云海之上，一只只悠然的仙鹤在翱翔盘旋，似翩翩起舞。耳边有簌簌风吹叶动，带来阵阵清凉，又不见瀑布河溪。
远处的山顶笼罩着五光十色的光圈，一闪一亮，似有仙人金身在其内。身前不见路，身后不见径。昊昊天地间，好似只余他们二人一猫，如云雾缥缈，似孤舟一片。
“这.....这就是他们说的仙缘？”叶提望景呆愣过后，喜悦缓缓冲上头，“许庭安，我们觅得仙缘了，这里是仙境？”
“好家伙，肯定是昨晚的事传到仙人耳朵里，给了我们仙缘，我们也太厉害了！”
许庭安和自己小猫对视一眼，仍站在原地不动。庭院瞬间换至山景，若非仙人，绝无可能。可要说就这么简单得到仙缘，难以置信。
“喂，还有人在吗？”叶提双手扩在嘴边，冲着云海中另一座山峰兴奋大喊，“柳不弃，你在吗？”他想的简单，昨晚是三人，今日在此，理应也是三人。
许庭安不动声色扯着叶提的衣角，这云海看着厚实，一旦摔下去，估计就是实打实的肉饼。开心很好，把自己整成开心鬼就没那么好。
云海面上云卷云舒，无人回应，叶提不死心，又喊了两遍。
“叶提，你好吵。”云雾下方，传来熟悉的声音，随着那人身影渐显，一条石头小径清晰的出现在三人脚下，蜿蜒而上。
叶提激动冲过去，伸手欲抱，柳不弃以一把骨扇抵住，再次说道，“你好吵。”
不抱也没关系，被说吵也没关系，叶提尽情抒发着自己的欢快，“果然，仙人知道昨晚的事。我们仨，还有小黑，这下全齐了。”
柳不弃沿着石径往上走，手里把玩着骨扇，路过谢知意时特意喊了声“翠翠”。
谢知意：“......”毁灭吧，叶小黑，柳翠翠！灵活地蹦跶过去一人给上一爪，再回到许庭安怀里，瞧着气汹汹的。
爪子还是小爪，因此威慑不足，还换来柳不弃的好心情，拍拍小猫弄乱的袖口，轻笑道：“仙人知不知道昨晚的事，我不清楚。但想要真正觅得仙缘，可没这么简单。”
许庭安手里摸着小猫，和自个摸着爪痕的叶提相互看一眼，没有分歧，老老实实跟着柳不弃往上走。三人一走，原先脚下的路再次仙雾隐没。
“我们来这还不算仙缘，那怎样才算觅成仙缘？”叶提问。
柳不弃处于俊俏小公子状态时，还蛮好说话，“爬上去。站在这，只算上遇得仙机。”
“哇？你怎么知道要爬上去的？”
柳不弃要笑不笑看他一眼，没有回答。谢知意“喵”上一声，这题我会。许庭安冷静回答：“这是一座山。”脚下只有一条路，不爬还能咋地。
哦——叶·小傻子·提难得脸红一次。
要论爬山，在场的三人都没有怯步的。连三个里看起来最弱的许庭安，也都是有过翻山越岭经历的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翻和越，指路竹带的路，那是谁走谁知道。
只是这山，登不到顶就罢了，不知为何还有种越爬越高的恍惚感。山路石径一段又一段，蜿蜒曲折的，平坦直顺的，一茬接着一茬的妍草娇花。抬头一望，山顶那片熟悉的蘑菇云仍未靠近半分。
“我们要不......要不要歇会？”叶提擦着额头的汗，拿着衣角扇着风，气喘吁吁说道。
谢知意也有此意，绕着许庭安脚边，尾巴轻扫，让他停歇。爬山这么久，她已经从许庭安身上跃落至地自己走，减轻小老板的负担。
柳不弃状态好些，尚能保持住俊俏小公子的礼仪，没像叶提那般坐到台阶上。他皱着眉环视四周，风景如旧，美不胜收，只是......
“你们觉得现在应是几时？”
“未时？”叶提看着明媚的天幕，不确定的说,“难不成只是午时？”他们行走这么久，累到饥渴交加，不能只走了一个时辰吧？
许庭安根据自己的经验和体力消耗，判断着，“这里，似乎不会天黑。”
这个说法明显更能说服叶提，就说嘛，以他的体力，不能这么弱。叶提往后一倒，“仙人住的地方，不会天黑也正常。就是——”他摸着肚子，叽叽咕咕的响声，“好饿，好渴，好想吃我阿娘做的饭。”
仙人也是的，觅仙缘就觅仙缘，为何不许我带大馒头过来？
饥渴这事，不能提，尤其是在缺水缺粮的情况下。经叶提这么一说，再上路时，除了累，还得忍受饿。偏偏风里还带着清新水汽的微凉，眼巴巴望去，又找不到水源。
等爬到柳不弃都顾不上公子礼仪时，叶提已经饿的嗷嗷叫。许庭安抿紧嘴唇，弯腰抱起小猫，没让它再自己走。
“别嗷，越嗷越渴。”许庭安惜字如金，舔舔干燥的唇皮。
柳不弃坐在石阶上，在病娇小疯子的边缘疯狂探脚，“其实，没有水，喝血也可以的。就在这，”他用扇子划过叶提的脖子，“还有这，”再点点许庭安的手腕。
嗯，都是血液奔腾流经的地方。
“划上一刀，血水就能滋啦滋啦喷出来，解渴的很。”扇子一开，掩住渗人的笑意。
本以为能吓吓这两人，没想到许庭安只是瞄他一眼，“话多，还能走。”作势就要起来，继续往上爬。
叶提赶紧拉住他，“走什么走，没看到他都累到说胡话吗？”
他砸吧砸吧嘴，试图缓解焦渴，倒是还有力气贫嘴，“所以说，人，做什么都不能渴着饿着。听说仙人都是不吃不喝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受得住的。”
就连之前说到挖眼珠子就害怕到炸毛的小猫，这时也只是动动尾巴，表示听见了。
柳不弃：“......”这就很没意思了。
有没有意思也要接着往上走，登顶才有希望。叶提从一开始觅得仙缘的兴奋，到如今，满嘴都是有气无力的，“这仙缘非觅不可吗？”
许庭安点点头，目光坚定看向山顶。历经昨天种种，他的计划重重，遇不上仙机也就罢，如今能碰上，这仙缘非觅不可。
柳不弃倒是舍得开口，轻佻一笑，“可不是嘛，非觅不可，家里一堆老小指望着我呢。”
叶提：“......”这就很没意思了。
喂喂喂，我只是抱怨两句，你们这么认真回答显得我心很不诚。他立即双手合十，东拜拜西拜拜，仙人勿怪，我也是个心诚的。
也不知又哪个点惹到柳不弃，山间突然响起他放肆的笑。踏着笑声，三人又往上爬了一小段。
“滴咚——滴咚——”
谢知意从怀里站起，耳朵微动，“滴咚——滴咚——”好像有水滴落的空灵响，伸出爪子拍拍许庭安。
许庭安低头，摸着它的脑袋，“怎么了？”声音一出，身旁两人皆看向小猫，后者对着水声方向指了指。
顺着方向，三人抬头望去，不远处的上方，似有一凉亭。叶提耳细，欣喜道：“好像，有水声。”
他一下子来了劲，好像饿驴前头悬上一根胡萝卜，大跨几步向前爬上一段，“滴咚——滴咚——”这下，水滴声更明显了。
叶提站在原地，朝着底下两人挥手喊道，“快来，真的有水声，我们有水喝了。”
一行人提起速，越向上越临近那座凉亭。凉亭是由一旁高大松木缠绕生长而形成，造型奇特，三人却无心欣赏，眼里只有亭中巨石，方方正正，滴水声就是从那儿传来。
等正式爬到凉亭，才发现巨石摆放怪异，似乎是背对来客。管不了许多，绕至正面，石头无缝却能沁水而出，奇异，而且不多不少，一次一滴。
“这.....”即使话多如叶提，此时也难说出点什么，更别提其余两人。嘴里的干渴是真的，耳边滴响也是真的，如若不是水太少，跪舔石头也是愿意的。
“要不我们在这等等？”叶提偷瞄着那滴水，咽着口水，“总不能寻仙寻着把自己渴死吧。”这话是越说越有道理，叶提双手掬握，伸向水滴下方。
“喵嗷——”小猫犀利一声猫叫，惊的叶提一抖，停下动作，一脸懵的回过头来。
谢知意从许庭安怀里一跃而下，跳至石头，再借力跳到地面。在三人的注视下，从石头下方，用前爪轻轻推出两个巴掌大的纸片小人。
刚开始谢知意以为那两片白白的是别人乱扔的垃圾，随即反应过来，这又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旅游景区，哪来的垃圾？何况，这两片小垃圾好像在动？
眼瞧这叶提就要踩到它们，她赶紧喊一声，跳下去看看，竟然是一对懂得相互抱着瑟瑟发抖的纸片小人，吓得半死还不忘护住中间的小竹筒，约一根手指粗细。
这玩意就新奇了。你说是人吧，它又似纸做的，薄薄一片，连五官都没有。你说它是纸吧，又极其有生命力，宛如活人一般。
三人围蹲着看着它们，其中一个就快要吓晕过去，另一个费劲抱着竹筒还得顾着它。
叶提提起它们的小竹筒，它俩还垫起脚扒拉着筒底不让拿。往竹筒看，里头有水，约莫着他们一口的量，喝下能解一点儿渴。按这石头的滴水量，也不知道它们在这接了多久。
正看着，叶提突然感觉后颈出有些刺挠，另一手摸上去，哪来的松针？
回头一望，凉亭杆上不知何时出现好些纸片小人，头戴着绿色松针环，拉着它们自制的弓箭，有组织有指令地射向他们几个。
三人一猫：“......”
柳不弃起身走到栏杆处，顶着咻咻而来的松针，好奇地打开它们身后背着的树叶方盒，里面装着一颗小红果。
许庭安重新抱起猫，面色淡淡，没再看那快滴水石一眼，“走吧。”
叶提现在巴不得赶紧走，实在是，太像坏人了他们，咽咽口水，把手里的竹筒完好放回两个纸片小人中间，蹑手蹑脚走出凉亭，深怕一不小心就踩死了谁。
柳不弃看着凉亭外等待他的两人一猫，哼笑一声，恶作剧般把所有叶子包裹都打开，临走前轻飘飘丢下一句，“哦，这包是颗松子，吃的还挺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