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神安树下，一开始就没进入仙山考验的人，有的唉声叹气，早早走了。有的仍不死心，坚守原地，看着那群发光的人。

发光的人群里，有些亮着亮着中途突然就灭了，不知缘由。醒后是痛苦、或是惊悚地捂着脖子、摸着腰、摁着腿，疯了似的喊痛求饶。有些则一直亮到最后，醒来后精神奕奕。

如此反差，不禁令人心生好奇，究竟是什么？正欲上前询问那些精神奕奕的人们，院内忽有大风再起，随之响起那声缥缈仙音。

“因果相衔，勿作恶念。”

“去！”

清风拂过，尖叫喊痛的人群犹遇甘露，崩溃的精神状态得到良好的安抚。而后眨眼间，原先没亮光和亮光后中途灭掉的人群已站在神安寺门口。

“这...这...发生何事？我们怎在此处？”

人群里闹哄哄，半响方才明白过来，这是彻底与仙无缘的意思。有好奇者询问入仙山觅缘人，发光期间究竟发生何事？

被问那人下意识不愿回答，但细想，又惊讶的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丁点内容，脑海里只回荡着仙人那句“持守善心，勿做恶念。”

一看周围，有这种情况不止他一人。心内一时百转千回，几经叹息，最后善衣整袖，对着神安寺拱手一拜，再三叮嘱好奇之人，“勿念勿究，多做善事。”

庭院内，仙人挥袖之间，人群少去大半。此等仙术，看多少回都让人惊叹。柳不弃往许庭安和叶提那处走去，长风于树下显出真容，一袭黑衣，抱着白猫，笑意盈盈。

“仙人，仙人出现了。”有人下意识想进行跪拜。

长风手轻轻一抬，一徐清风阻住他们的动作，“诸位无需如此，你们已通过仙山考验。若愿意，将成为我们太初宗新一批弟子。届时你我即为同宗师兄弟，无需如此客气。”

许庭安三人亦是目光热烈，谢知意尾巴扫扫，一点儿也不意外。狮紫应该是想跑过来找她玩，盯着她拱起身，长风拍拍它的脊背，顿一下，颇为乖巧地趴回去。

狮紫似鸡毛掸子的尾巴在长风身上随意晃着，遥望谢知意。好吧好吧，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失了仙人的面子，等结束后再去找小东西吃鱼。

两猫对望之时，满树繁花纷纷飘落，绿意重染枝头。长风单手结印，花随风动，聚花成门。花门一开，仙雾飘然而出。

在众人的惊呼里，狮紫从长风怀里一跃而下，颈间的紫绸飘逸舞动，优雅地走到前头，做着众人的引路猫。

“你们跟着阿紫，便能到达无极大殿，进行拜师庆礼。”长风站在树下，身姿挺拔，声音朗朗，“在此，长风预祝各位拜师礼成，仙路通达。”

入花门时，谢知意回头看向长风。长风特意转过来，对上小猫的视线，眨眨眼睛，眸里划过一缕狡黠的笑意。

谢知意：“......”就说长风仙人昨晚好像没这么正经来着。

经过花门时，叶提看着飞旋成柱的花团，没忍住，伸手过去。神奇的感触，似山间溪流，潺潺向东。再拿出来时，此手花香扑满鼻。

叶提：“......”什么玩意？

柳不弃打开扇子遮住鼻子，嫌弃不加掩饰，走到许庭安那侧，尽量离叶提的香爪远些。视线蓦然落在谢知意身上，看的人家小猫毛森森的。

干嘛干嘛？

“你说，若是把翠翠放进那花柱过上一遍，出来后，岂不是——”小香猫一只？

“喵？？？”这是什么恶趣味！我不同意！！以及，我不叫翠翠！！！

谢知意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要竖起，不对，小猫有鸡皮疙瘩吗？不管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小老板肯定不会同意的。

结果一抬头，不是吧不是吧，柳不弃这家伙都要把小老板教坏了，许庭安看起来很心动是怎么回事？？？

谢知意挣扎跳下，跑到前头追狮紫去了。叶提怀里一空，看着小猫跑到最头前，把它的身影锁在视线范围内，有点可惜的和柳不弃说道，“它不愿意。”

狮紫见小东西跑上来，尾巴晃晃，透着高兴劲儿。到底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将这群人带着穿过绿廊，抵达云海，乘上鹤船。

鹤船由灵木而制，额间印上一枚朱砂记，便可载人载物遨游二十八峰。上船时一侧翅膀降下做舷梯，一群人试探着踏上去，很是坚固，如履平地。

狮紫直接带着谢知意坐上鹤顶，威风凛凛，引着一列鹤船悠悠飞往大殿。太初宗的美景似幅仙卷，在众人眼前缓缓摊开。

云蒸霞蔚，浮光躍金，一行人惊呼这处欢言那处，眼睛都要忙不过来。狮紫没理这群大惊小怪的人，只盯着那滂沱的云瀑，自高峰而下。

鹤船飞径时，一抹雪白极速跃进云瀑。谢知意尚且来不及寻找，一条雪白似绵云的大鱼精准砸在面前，吓了一跳。狮紫叼着另一条大鱼，脖子上的紫绸尾轻轻摆动，优雅跃回鹤顶。

大鱼还想蹦，狮紫直接一爪压住它的鱼尾，“小东西，你吃，这鱼不错，不喜欢的话我再带你去其他地方抓。”

不愧是大佬，出手抓的鱼比她还大，谢知意蹭蹭狮紫，以表谢意。这鱼闻着有异香，不同于鱼腥味，谢知意想吃又不知从哪下嘴，只好扭头看向许庭安。

“喵——”小老板，到你出场。

许庭安一直站在前头位置，没有东张西望，没有惊艳叹奇，眼里全是自己小猫，担忧着会不会被风吹跑？神奇的是，非但没有被吹走，还收获一条未曾见过的大鱼，暗自感慨自己小猫的猫缘。

接收到谢知意的寻视，许庭安熟练拿出片鱼工具，给自己小猫片着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自己小猫好像大了点。仙人之地，果然非同凡响。

谢知意吭哧吭哧吃着鱼，口感绵密，肉质爽滑，美味美味。吃上一口，忍不住眼睛亮亮。第二口，赶紧叼给许庭安尝尝。

叶提眼巴巴望着许庭安，吸溜着口水，“好吃吗？许庭安。”

谢知意这才想到这两位同行人，看看鱼，又看看狮紫。毕竟是大佬抓的鱼，得问问。大佬吃的喷香，没空理会这种小事，“你的鱼你决定”。

小猫前爪扒拉着许庭安的衣角，冲着叶提和柳不弃喵叫一声。许庭安会意，给叶提和柳不弃分着鱼。剩下后面围观的那些，不好意思，小猫没允许。

叶提还好，哧溜哧溜就吸进去。柳不弃捻着一片生鱼在端详，众人瞧着以为他不敢吃，笑闹着让他分出来，人家不作一声，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吞下去。末了，留下一句“确实美味”，意味深长。

这话，从这张俊脸上说出来，极具说服力。再看看那两只吃的正欢的小猫，蹲在许庭安旁边追着还要吃的叶提。一时间，鹤船上的注意力全从养眼的仙景转到“这鱼究竟有多好吃？”

直至下船，还有人念叨着刚才那鱼的奇特之处，雪白，脂嫩，异香，完全不同于凡鱼，有机会也得抓条来尝尝。

无极大殿是由透明琉璃建成，若不是有阳光照射在琉璃墙面，形成流光溢彩之景，常人是意识不到这里竟有座大殿。

狮紫领着一众人刚踏入无极大殿的前庭，一声洪亮的音便从里头传出，不知是哪峰的仙人，笑骂道：“阿紫，你又偷吃我的云鱼。”

谢知意步伐一顿，偷？不能一来就得罪仙人吧？

狮紫充耳不闻，抬起头颅，优雅的步伐不曾止住，理不直气也壮。呵，小猫吃鱼的事怎叫偷？

谢知意：“......”有道理有道理。

“喵——”走过前庭，狮紫停在大殿门口，跳到门前的左边的石墩顶，抬抬头，示意众人到了。

众人听不懂猫语，见猫停在上方没有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徘徊门前不敢进。

还是谢知意朝着许庭安喵叫一声，后者上前抱起自己小猫，第一个踏进大殿，身旁的液体和柳不弃一并跟上。有人带头，后面一众也随之三三两两入殿。

殿内，穹顶高耸入云，有光束撒。环壁玲珑剔透，犹能望见外头仙鹤游云，鹤船翅动。二十八峰峰主实到二七，威严的、祥和的、神圣的、悲伤的，或盘坐于祥云、葫芦、铁锤、仙鹤等等，又或立于飞剑、细绸、莲花等等。

底下的人群仰视着，不敢高声语，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中间的灵犀立于祥云上，白发白须，十分符合凡人印象中“老神仙”的形象，道一声“勿怕”。手里捻出一团光，指尖一挥，光团散成点，飞入底下每个人的额间，连带着谢知意都有一份。

众人惊奇地摸着额头，了无痕迹。奇妙之处在于，抬头再望仙人，脑海里能自然又清楚的浮现每位仙人的名号以及擅长之技，仿佛是早已相识之人。

“诸位今日能站在此处，即与太初宗有缘。我们太初宗二十八峰，各有特色，想必方才大家已有所了解。”灵犀变幻出纸笔，扬声道：“现念到名字者，可上前一步，随心择选自己的峰属，拜师入道。”

“花央，可选妙手峰、抱朴峰。”

人群里，一小姑娘不卑不亢走出，上头的灵照仙人与灵格仙人飘然而下，“你可在我们二人之间选一个拜师。”

花央见人即知灵照善丹、灵格善药，两人皆可辅修医道。思考片刻，花央跟从自己的心，选灵照为师。

开头顺顺利利，灵犀抚着白须，笑着点头，紧接着念出后面的名字。

像花央这般，有选择，还能直接拜峰主为师的人，不多。大部分只有一种选择选峰，峰主根据其灵根特性，推荐峰里的一名徒弟为其师。即便是这样，底下也是一派欢和。

尤其是那些确定峰属的人，有了归属，才渐渐生出实在感，开始为自己是太初宗的一名弟子为荣。

“叶提，可选一锤谷，妙手峰。”

前边都是峰，突然出现一个谷，底下听着稀奇。待叶提上前出列，身材魁梧的灵回坐在大铁锤上悠然飘落时，明显引起在场男孩子的骚动。

叶提眼睁睁盯着灵回看，自动忽略另一旁跟下的灵照。这身材，这铁锤，他眼里满是惊羡，垂涎三尺也不为过，行动上更迅速，直接跪下，拜喊师父。

灵回愣坐在铁锤上，他原意只是想帮徒弟收个徒弟，没想过给自己找个小徒弟。没意料到叶提这反应，大个头僵在铁锤上，硬生生受了三个响头，最后在叶提亮晶晶的眼里，闷声吐出个“嗯”。

灵照揣着袖子站在旁边，把灵回的反应看了个遍，乐的不行，笑眯眯道：“灵回，不想收的话，不如让给我，反正我多收一个亲传徒弟也是收。”

灵回瞥他一眼，施法扶起叶提，闷声道：“没有不想。”

他收的徒弟向来与他一般，话不多，闷葫芦一个。眼下瞧见这个新收的徒弟喊着跑回他的小伙伴身边，“许庭安，柳不弃，小黑，你们看到了吗？好大一个锤子，我师父肯定很厉害！”

是个闹腾的。

灵回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其他徒弟应该会满意自己给他们找的这个小师弟，一锤谷也是许久没热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