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太初宗有规，凡新一代弟子中有成丹者，这一代弟子便可以出山历练。结丹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并不难。结丹过后，各人的修行方会尽显差异。

祖师爷认为，同样的入门受教，有的弟子能成丹，有的却迟迟不成，应是心境不同。需下山入世，在尘世里翻滚几回，磨炼心志，定有所获。

对于新弟子来说，这一代里有人成丹者，亦是好事。山里虽好，偶尔也会惦念山外之人。下山历练换另一种视角，便是能见至亲，能见相思。

其他人的反应许庭安尚且不知，叶提的反应，他和小猫是瞧的一清二楚。虽然三人中唯余他未结丹，叶大侠仍旧喜上眉梢。

“幸好你俩结成丹，终于可以回去见我阿娘。”叶提在自己房间里来回跑动，收拾着行李，喜道：“我昨日已放麻雀回去报信，让阿娘准备好红烧肉，不日将回。嘿嘿，你们一起去吗？”

许庭安带着猫，与柳不弃分退两侧，让出过路。小猫喵喵，“六年没见，莲婶会不会认不出你？”

“怎么可能！”叶提把这些年他打造的小锤子抱到桌子上，上面还堆放着问柳不弃要的胭脂水粉，喜妍峰特产；橘子桃子，无为峰特产，都是要带给他阿娘的。

“我可是阿娘唯一的儿子，她肯定一眼就认出。”

柳不弃玩着扇面，“我也要去见方伯，红烧肉先不吃。”

“嗯？不先回去见见你阿爹阿娘？”叶提看着桌面上成山的物品，叉着腰，露出满意的神色。

柳不弃一怔，而后缓缓笑出声，“我爹阿娘......唔，是该去见见。说起来，一直没听你提过你阿爹。”

谢知意见证柳不弃没笑到笑的全过程，身子缩至后方，抵在许庭安的胸膛。那什么，你们没看见吗？他的笑又开始变态了！这是什么不可言说的吗？

叶提还真的无所察觉，“我阿爹？”他扭过头来，一点不适都没有，“没有，我阿娘说我是她拜神安树求来的，没有阿爹。”

谢知意：“......”这孩子，太实诚了，这都信？

柳不弃：“......”这孩子，太实诚了，不好玩。

柳不弃变态的笑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小猫尾巴晃晃，卷着许庭安的手腕，所以说，你逗他做什么？做个不恰当的比喻，你这行为，就好似眉眼抛给瞎子看。

呵、玩不了大的，小的还玩不起吗？

柳不弃视线挪到小猫身上，看全它的一脸无语，笑容再次绽放。

喂喂喂，你别搞啊，你要是敢问小老板的阿爹阿娘，我就直接跳起给你一爪。不是说笑的，爪子已经伸出许庭安的臂弯，锃光瓦亮。

见到小猫的爪子，柳不弃的笑才稍微正常些，心情莫名其妙又好了，扬扬眉，“那你俩准备去哪？”

小猫默默收回爪子，舔舐着爪子的毛发，好似刚才伸出的爪子来只是为了伸伸懒腰。许庭安看向猫，她疑惑地抬头看回去，单纯无意义地“喵？”一声。

许庭安心领神会，顺着猫毛，“先下山再看。”

五日后，所有新弟子聚在无极大殿，一如当日入宗的模样。灵犀白须飘飘站在上头，不同那日，围观的大多是各峰弟子，长风身旁站着挥手同俊俏师弟告别春羽，峰主少见。

一声闷朴的钟响后，灵犀扬声道，“时辰到。今日出山历练者，带好本宗弟子令牌。危急时刻，令牌纳入祖师爷的灵气，可护你们一回。”

“一年后，天灵门开启，历练或是在宗的新弟子，皆须前往满清宗汇合，谨记。”

“此外，出山后切莫忘记行善避恶。修仙有道，善乃大道。红尘滚滚不易渡，莫让己心蒙尘晦暗。”

底下弟子身正挺拔，精气神足，对着灵犀行告别礼，齐声道：“弟子谨遵师伯善言。”

灵犀抚着白须，满意地点点头，广袖一挥，选择下山历练的弟子便化为一束光，飞往山门外不同之地。

入宗时，神安树下花门现。如今出山，可不是返回原路那般简单。

叶提和柳不弃眼睁睁看着自己不由控制的飞出有仙城，“欸？飞过了飞过了，师伯，送我至有仙城即可。”

叶提嚷嚷着，然而嚷嚷也无用。灵犀心里轻呵一声，直接送到家门口哪来的历练？

有仙城的人们只道青天白日流光现，奇观，肯定是仙人显灵，呼朋唤友出院仰望。

无极大殿里，灵犀感知出山弟子各自安全落地，方告知，散去殿内人士。至于落地后安不安全嘛……另说另说，历练哪有完全安全的？

长风飞在春羽身边，悠悠道：“春羽，你有和柳师弟说过历练时，师伯会把他们投放到不同的地方吗？”

春羽来了个急刹云，拍拍脑袋，“对哦！我忘记和师弟说了！”现在说肯定也来不及，她叹息着，很快又打起精神，“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历练时不也是如此？全当玩，能护住那张俊脸就成。”

长风笑了笑，预料到有这般情况。春羽见其模样，反问之。还以为他能周全些，未成想，也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啊，你也没说？”春羽打量着他，“不似你的做为。”

长风拢着手，清风吹动着他额间的碎发，“天行有常，各有其缘。我们做师兄师姐的，就不过多干预了。”

说的那叫一个仙风道骨、那叫一个正义凛然，实则背地里是既问师弟又问师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结果一人一猫比他还佛，皆道“随缘”。

做师兄的也无奈，既如此，讲与不讲，有何差别？不如就按他们的意，随缘，随缘。

此时，谢知意望着漫天风沙，无边沙海，沉默着说不出喵。若是知道当时师兄的询问有此用意，她当日定会死死挽留，全心聆听。

......好家伙，师伯直接把她和许庭安随机随到沙漠里。

许庭安施法给小猫泡泡罩，却发现泡泡难成型。凡间的灵气少，藏书阁的书册、师伯的讲堂，皆有提及。然观此处灵气，竟比预期中的，少上不止一星半点。

难怪此处贫瘠，黄沙漫天。

灵气不足，云鲸唤不出哨。许庭安内视丹珠处，刚出山，灵气尚且是满溢状态。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草帽，戴于小猫头上。闲暇时做的小玩意，有避暑散热之效。

寻准方向，抱着小猫运气飞行一段，丹田气尽则停，待丹珠重新凝足灵气，再起飞。如此反复，直至天黑。

“喵——”要不歇一会吧，小老板？

按理说运气飞行的路程不短，但如今天都黑了，四周还是荒无人烟的沙地。就想问，这个沙漠到底有多大？

好在历练时间暂定一年，也不是今晚就必须走出此地。许庭安觅了个背风处，带着小猫，施阵歇下。

半球状泡泡屏障，触之有果冻般的回弹手感。

初始状态是乳白色的，但在锻造的过程中，谢知意提出“变色龙”的想法。许庭安经过多次改进，现在的泡泡屏障能根据周围环境调整颜色，近乎达到隐身的状态。

吃食是不缺的，自从决定要下山历练后，谢知意天天腻在厨房里，拜托厨纸帮她储备吃食。那几天，她过得好像秋末的松鼠，努力给自己存过冬的口粮。

作为感谢，谢知意给他单独剪了个纸帽，也就是现代厨师帽的边型。厨纸虽然不懂其中有何含义，但还是喜欢的不行，戴在头上，特意离开厨房，出去在其他纸人那兜了一圈。

别人下山，存丹存符箓存法器，她下山，存吃食，把长风乐的直摇头。谢知意也不在意，不是不主张没苦硬吃吗？凡间哪里有厨纸这般好手艺！

看吧看吧，下山第一天，吃食的作用就凸显出来。疲惫的旅程后来上一份热乎可口的食物，心灵上的苦楚瞬间平复。

睡之前，小猫颇有心情，让小老板给她在屏障穹顶开个透明状态。来都来了，大漠的繁妙星空，当然得看看。

物理上的数星星，谢知意睡得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深后的沙漠温度降的厉害，迷迷糊糊，她总觉得有点凉凉的。

待许庭安反应过来时，小猫已经钻入他胸前的衣襟里。贴着里衣，胸膛的温度热乎乎传出来，谢知意睡得呼噜呼噜。

泡泡屏障里冬暖夏凉，许庭安感应一番，温度并无差异。不晓得小猫为什么突然钻进来，他还是帮它把外露的爪子也放了进去。

如此行程又进行了两日，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终于在第四天，能望到天边好像有一抹绿出现。

这点绿让小猫欣喜不已，无为峰常年有绿，不缺不知道，缺个一两天就能知道多么想它，尤其是在沙漠中，哪怕不缺吃食，也不受风寒，那一点绿仍是旅行中人的希望。

待丹珠储气足够，许庭安带着猫猫往前飞去。飞过一座沙丘，偌大的空地里，突然出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喊。

“救命啊，请问有没有好心人路过吗？可不可以救救我？”

“救命，麻烦了。”

“救命，救——”

许庭安与猫对视一眼，闪现在声源处。只见黄沙旋涡中，有只雪白长条的东西正在往下陷，沙土已至脖颈，唯余一个头可见。

情况紧急，谢知意直接放出绿绸，“去——”

绿绸如灵蛇般，快速往旋涡处舞动而去，覆卷在雪白长条上，将它直接拖出，丢到不远处的平地上。

“咳——”雪白长条趴在沙地里，吐出一嘴的沙子。“谢谢你们，咳——谢——咳——”

许庭安带着猫落地，走过去，正好看到人家一边道谢一边咳沙。风一吹，咳出的沙子还颇有艺术性的上演你是风儿我是沙。

“.......”倒也没有那么急，你先咳。

趁着人家咳沙的功夫，谢知意方看清雪白长条为何物。起初她以为是只变异的沙狐，但越看越不像。好一会，才惊讶的反应过来，这他喵的，好像是一只雪貂？

“你...你...你是一只雪貂吗？”小猫战战兢兢问道，出现在沙漠的雪貂，感觉有点魔幻。

雪貂终于咳完，立即双腿站立起身，两只前爪掬在身前，“是的，恩人，在下素摇，是一只雪貂。”

“谢谢恩人刚才的出手相救，素摇此命本应是恩人的，奈何我尚未偿还我家小姐的恩情，望恩人见谅。待素摇觅的我家小姐，偿还恩情，定当前来寻找恩人，以报救命之恩。”

一只很有礼貌的雪貂，声音稚嫩又温婉，好像一个努力学习大人礼仪的小朋友。

谢知意摆摆爪子，“不用放在心上，举手之劳。”

雪貂瞪圆眼睛，上前一步，身上粘附的沙子簌簌往下掉，“不可，小姐说过，我等灵兽，修行不易，知恩图报，方能长远。恩人心善，我却不能失礼，请务必让我做些什么。”

谢知意难得挠挠头，主要也是不太好反驳小朋友的一片赤诚之心，“那...那你愿意的话，做为回报，给我们讲讲你和你小姐的故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