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取完黄金沙，一人一猫坐于鲸骑之上往东走。鲸骑游至高，视野辽阔，终于能望见沙漠边际。谢知意瞧着这段距离，嘴里喵喵庆幸着，还好有云鲸，纯靠脚力走的话，不得花上十天半个月？
想来想去，得怪灵犀师伯扔的太狠了，回去就和师兄打小报告，也不知道叶提和柳不弃被甩去哪里？
许庭安解着小猫的草帽，随后拿出逗猫棒，绳尾系着一只纸蝶，小猫喜欢扑着玩，“用不着担心他们两个。”
也是。
一个在外是大侠，一个在外是公子，怎么看都比她和许庭安有外出经验。只是有些可惜了叶提精心准备的那堆吃食，不能第一时间送到莲姨手上。
云鲸悠悠摆尾，许庭安在鲸顶逗着猫玩。渐近边境，一座黄扑扑的边城映入眼帘。收好猫棒，他摸摸鲸顶，感应着云鲸体内的灵气，已所剩不多。
正好收鲸入哨，抱猫落地，步行前往。
他可没有忘记他家小猫在凡间还背着一个不详的骂名，安全起见，着上一层宽大的黑色外袍，藏猫于袍内，只露出一双灌满春意的眼睛，向外探望。
临近城池，人声喧闹渐起，骆驼排行，铃儿叮当响。黄沙呼舞间，一人一猫看清了这座边城的名字——“沙际城”。
城前道两旁，紧密坐着的排排小摊贩，一块粗布，便是一方用于生计的摊子。人来人往，无有仙城那般热闹的叫卖声，多的是围着口布，缩坐地面，遮挡风沙的人。
唯一热闹的地方，是闻笛而舞的蛇摊，摊口围着一两圈稀奇叫好的外客。这玩意小猫可看不得，当初一睁眼就被蛇追着跑的恐惧，至今难忘。
感觉到小猫缩进去的小动作，许庭安也没多在这个摊子多停留，抬脚往城里去。
城门无守卫，倒是有零散的乞讨老者，衣衫褴褛，跪地伸手，“给口水喝吧，大人，给口水吧，快渴死了。”
凡是路过与其对视一秒，老人家就会跪扑上来，扯着你的衣摆，苦苦哀求，前边行商打扮的人儿便是被如此拖住。
荒漠行走，吃食存水皆有定数，哪有多余的水赠予他人。即便赠出一份，那他身旁那些老者求上来，又该如何对待？一时间，商人进退两难。
许庭安有猫在身，不敢多视，径直入城。
谢知意仗着有外袍遮挡，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瞧了个真。这些老人家，讨水是真，背地里相互使眼色也是真。不能拿出台面上的算计，一律归到有见不得人的猫腻。
小猫正想夸夸许庭安径直入城做的好，这不是冷漠，这是不滥用善心。喵声未起，迎面一老婆婆，面目慈蔼，白发苍苍，突然倒在地，扑在小老板跟前，扬起一阵尘泥。
谢知意：“......”喵？
周围人“哗”一下全闪开，围着许庭安和倒下的老婆婆成一个圈。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开口就要许庭安负责。
“小伙子，快把人扶起来，给口水喝，肯定是渴晕的。”
“瞧你说的，谁不知道这里水比金子贵，你开口就要这后生给水，讹人不是？”
“水再贵有比人命重要，这孩子一看就不缺水。”
“这么大年纪了，晕倒路边也没人管，好可怜。”
“谁能给她老人家喝口水啊？”
这套路，这热闹，好熟悉。不是，这里也玩碰瓷喵？
周围沸沸扬扬，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什么的都有。许庭安一句话也没说，只盯着卧倒在地的老婆婆看。
直至小猫在里用爪子暗暗拍他，方才有了动作。借助宽袍的遮挡，从储物袋取出一竹节水，放到老婆婆面前。
老婆婆眼睛适时睁开，像是刚刚醒来那般，嘶哑喊道：“水...水...水...”
许庭安默默打开盖子，放至一旁，起身，平静的眼眸俯视对上老婆婆的眼睛。后者一怔，不敢多言，只伸手去抢拿竹节，生怕许庭安后悔一般。
谢知意在里头已做挠墙状，许庭安捏捏猫爪，安抚着小猫，没有继续待在此处。
围观的人群见此有想要伸手阻拦，有欲扯袍的，有想趁乱摸水的，许庭安身形一动，人已到人群外侧，留下原地一头雾水的人。
行至僻静小巷，眼瞅着周围无人，谢知意迫不急待掀袍冒头，“小老板，刚刚那老婆婆是在骗人。”
什么渴到晕倒，眼皮子一直在动，底下有块石头硌着她还晓得偷偷挪动，分明就是在骗年轻的小老板。
许庭安顺手挠挠小猫下巴，“嗯，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那你为什么？”小猫不解，一竹节对她和许庭安来说不算什么，本身就是修行水系，行走沙漠这么多天也没缺过水。重点在于她们在是骗人，骗人！
骗人可恶，讹人可耻！
不该惯着。
“别气，我只是觉得...她有些许像许婆婆。”许庭安看得出自己小猫有点冒火，坦诚说道。
许婆婆？
“......”好的，谢知意这点小火直接让一盆大水扑灭。
不仅不起火，谢知意还得抓耳挠腮问上一句，“那...那要不要回去多给些？”许婆婆，当初把小老板从山里捡回来养大的善人，像她一分她也愿意给，这是善的传递。
“不用，她们确实在骗人。”许庭安不留痕迹地把小猫放回袍内，视线警惕地向侧斜看，说出的话依旧平和无起伏，“有没有想买的？我们去逛逛。”说着，就往另一头巷口走去。
谢知意没发觉自家小老板说的是“她们”，不是单只一个“她”，颇有兴致回道：“有，刚才路过看到有卖沙果的，这果子无为峰里没有，可以买一些，带回去给师兄尝尝。
还有特色果子酒，也可以带一些，给师父，没准喜欢。头花也可以看看，枫纸厨纸它们应该会想要。再看看有没有适合狮紫花花......”
许庭安只是想转移小猫的注意力，半份精神放在后头，一听小猫的这些碎碎念念，心里止不住觉得有点乐，“好，那多看看，都买。”
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俩是来玩的。
或许，他也不用这么警惕。他已不是十二岁的他，现在的他，可以护得住小猫，不被人偷，不被人抢。
逛至西斜，天地间的橘黄在这座城尤为明显。谢知意心满意足，不差钱的买买买，果然容易心生愉悦。异域风情虽好，但若邀请再来，小猫也得犹豫半天，不如这刻尽兴游玩。
逛的街道四下皆有人，许庭安也不好当众把东西放入储物袋，只得拎在手上，满载满提。
见小猫玩的七七八八，小老板方提出城的事情。谢知意想也没想，随口问道，“出城？今晚不在城里休息一夜吗？”
“不了，”许庭安提着东西往城口去，思虑片刻，还是说道，“此地人心不善，不宜久待。”
人心不善？
小猫欢喜一天的心终于静下来，小老板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这个无需询问。
她也不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灵气已悄悄外放，感知四周。一个、两个、三个......好多个，像鬣狗猎食那般，充满贪欲，盯着她们这处。其中，便有那位摔倒扑地的老婆婆。
“.......”
所以说出门在外，财不外露。谢知意倒吸一口凉气，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小肥羊，哦，不是，准确来说，是许庭安这只大肥羊。
“她们......一直跟着我们吗？”小猫咽咽口水，有些紧张。如果打起来了，她、她可以打得过吧？
顾及小猫，许庭安不欲与这些人发生直接冲突，只一昧往城外走，“嗯，贪念难消，不怕。”
谢知意倒也不是怕，只是有点紧张，毕竟现在处于空有理论缺少实践的阶段。
太初宗也不是没有实战练习，只是，谁敢跟猫猫真的打？随便磕着碰着，后面拿棍拿剑拿锤的那三位，又不是摆设。
小猫也深知这一点，借机偷懒。能不打架谁想打架，哪次打架不全身疲惫？身体是肉做的，又不是铁做的。于是你客气我也客气，到头来还真就是临上战场我紧张。
......再次验证，偷懒学习不可取。
所以许庭安现在往城外走她也没拦着，支起两只耳朵听周边的动静。约莫是见许庭安一个劲的往城外去，周边那些人也等不及天黑，多了几分躁动。
“上吗？羊要跑了。”
“等等，头还没放信号，这只羊很肥，跑不了。”
“看他袍子这么宽松，里面肯定藏有很多好东西。”
“隐约能听见里头猫叫，也不知道是不是灵宠？要真是，那我们这次算发了。”
“到时候杀了他，卖掉灵宠，又能过上一段好日子。”
“别聊了，盯紧点，别让他真跑了。”
“紧张什么，就一毛头小子。”
.......
可能真是小看着许庭安，这些人说的话也毫无顾忌，跟的越来越明显，路上行人见此阵仗，纷纷进店，关门关窗躲避。
直至城门，这些人终是忍不住，蠢蠢欲动。随着一声老年女声的施令发号，鬣狗们像似疯了一般，眼里灌满狂热，提刀扑上来。
许庭安身形一闪，踢开那把大刀，目标明确地往出口去。那个女音再次喊道，“羊要跑了，栅栏关上。”只见原先入城时的讨水老人一一站起，排堵在城门口，做人肉栅栏。
谢知意寻音望去，人群堆里，喊话者正是上演倒地那位老太。
靠，我他喵的，好气！
许庭安一边游刃有余地躲闪着突袭而来的刀枪锤斧，一边将手中的物件完好的放入储物袋。小猫认真挑选的心意，不能损坏了。
多年来的修行在这刻得到初级检验，或许这些人的出手是很凶很强，然而此刻在他眼里，这些出招就好似慢倍速的动作播放。
偷袭不是问题，群攻不是问题，排堵也不是问题。问题主要在于，方逃出城，低头一看，小猫自个把自己气的冒火。
喵嗷，恩将仇报，以德抱怨，忘恩负义！
这模样也属实稀罕，毕竟认识这么久，也是第一回见。许庭安摸摸它的头，哭笑不得，“就这么气？”
就这么气，喵！是要气死，怎么她们做人就可以做的这么坏？连素摇一根毛毛都比不上！
许庭安摸摸它的脑袋，跑路的步伐突然调了个头，也不是不能打，实在没必要让自己小猫气到毛都炸起。
那群追“肥羊”的人原本还在兴奋追击，见突然掉头的许庭安，也是突然愣住，摸不着头脑，跟着停下，后边的甚至有点刹不住脚。
可很快，在老太恶毒的呼喊下，“上，他跑不动了，杀了他。”那群人再次兴奋起来，挥舞着刀斧朝许庭安袭去。
只见许庭安单手起势，引气结印，四方光旗显，风沙涌，形成方台，将这群人团团困住。
“困！”
术随言出，众人困意奇袭。倒下前，好似望见少年袍内抱出一只黑猫，放于右肩，优雅蹲坐。它的那双绿眼，亮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