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点的灯火嵌在山间,肮脏的念头又压进心底,遥安寨依旧安宁静谧,只是有人彻夜难眠。
房间背面,几个人聚在一起,或坐或站,姿态各异,不约而同都神色凝重。
“谁能做证是我们下毒?全寨人一口咬定,没有证据哪怕是京城的大官来了也不能说什么!”
“没错,他们还劫走了冀铄哥的媳妇,要坐牢也是他们!我们可没犯法。”
“他们的身份不简单,”黑暗中传来贾睿诚的声音,“民斗不过官,现在已经撕破脸了,如果他们勾结官府,我们绝对会吃亏。”
大家一齐看向他,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贾睿诚抬起眼,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把他们永远留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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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铭翰借着烛光仔细查看纸上列出来的药,轻声问道:“可信吗?”
秦安悦靠在床上疲惫地闭着眼:“你觉得还有别的选择吗?”
江铭翰沉默了下,点点头:“你愿意冒险就试试吧,但干药不全,得明天上山去采一些。”
秦安悦睁眼看了眼他,闭上眼,又看了眼他,终于忍不住道:“等明天采药和去城里医治有什么区别?”
她以为江铭翰这么郑重,是要当场用药呢!
江铭翰起身走到她的床边,蹲下,微微勾起唇:“她有法子凭借现有的药恢复些力气,但对身体有伤害。”
秦安悦盯着近在咫尺的人,觉得在昏暗的烛光下这张脸流畅又不失柔和,格外好看。
她默默吐槽了下自己这时候竟美色上头,突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那你还不赶紧给我去弄?”
江铭翰默了默,道:“有我在,今晚不会出事的,明天再带你们出去治,行吗?”
秦安悦挑眉:“你有法子一下子带我们所有人出去?”
“让他们送啊!”江铭翰手肘在床上,一手撑着下巴。
秦安悦未答话,房门“嘭”一下被推开,秦宁飞快地跑了进来:“安悦,你怎么样?”
秦安悦霎时瞪大了眼:“你喝药了?”
秦宁提着裙子跑到秦安悦床边坐下:“放心吧,那姑娘自己都喝了,不会出事的!动弹不得的情况我真的受够了。”
秦宁一看秦安悦皱着眉的样子就知道要被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头看向江铭翰:“小将军,能不能拜托你去山上找找人?我实在担心……他们。”
“我刚问过了,书玄已进山,凭他的本事哪怕受伤,也不会在这里出事,定然能找到怀钰的。”
江铭翰左右看看两位女子担忧的神色,宽慰道:“刚才一批人已经去山中寻找,我吩咐过,每隔一炷香定要派人回来禀报一次。”
正说话,门外院中突然传来惊慌的叫声:“不好了!出事了!鬼火出现了!是我们惊扰了鬼魅!”
几人一怔,秦宁连忙赶去拉开门,只见楼下所有人都被惊醒,神色骇然地望着冲进来的男人。
那人一脸惊恐,身上沾满了血,跌跌撞撞扑进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在颤抖,不住地重复那几个字。
秦宁与江铭翰皱着眉心有疑惑,但下方诸人好像立刻便明白了,议论纷纷,无一不是神色慌张。
正疑惑,贾睿诚已匆匆上楼,气喘吁吁赔礼道:“诸位公子,鬼火降临,后牙山是万万进不得了,如若再进,所有人……”
他话未说完,江铭翰突然招手打断:“进来说。”
撇下一句话,他便推门进入。
秦安悦坐在床上,正打算起身,见他们进来便又坐回去。
秦宁扶她靠到墙上,坐在她身边,江铭翰才示意贾睿诚继续。
贾睿诚莫名其妙地看了这三人一眼,道:“后牙山聚万千鬼气,阴雾笼罩,传闻中一旦鬼火降世,必是神灵震怒、鬼魅出没,或疫病频发或山灾水祸,总之是生灵涂炭。”
秦安悦定定地看着他,心中冷笑。
神之一事,她素来敬而远之,如今穿越,让她对因果命数更多了几分相信。
但遥安寨若有神灵,定然一道天雷劈了这山沟沟。
江铭翰平静地看着贾睿诚,淡淡问道:“所以呢?人找到了?”
贾睿诚一愣,叹了口气道:“鬼火降世,里面的人哪怕还有命,也定然是凶多吉少,不能因为将死之人而害了平安的人啊!如今鬼魅已现,再惊扰,全寨都有难啊!求你们放过遥安寨吧!”
说话间他已颤巍巍跪了下去,头砰砰砰往地上砸。
房中没人理他,任他叩拜。
江铭翰回头,就见秦宁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轻轻咬着唇欲语还休。
正沉默,楼下又响起动静,叩头的贾睿诚也止住动作,转头看向门外。
只听下面一声哭嚎震天动地:“他们在山里出事了!”
秦宁的心骤然攥紧,一瞬间感觉天昏地暗,猛站起来又一下子坐回床上。
秦安悦急忙将她搂在怀里,江铭翰已出门去看,很快便回来了,拿起长枪匆匆对她们道:“我去看看,保护好自己!”
秦安悦点头,紧紧搂住秦宁。
秦宁抖得很厉害,紧紧咬着牙,反复告诉自己,没事的!
“别担心,这一路跌跌撞撞我们都过来了,现在又有江铭翰这个没中毒的,肯定会没事的。”
秦宁点点头,可如何也控制不住颤抖。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夜,好不容易大家都快相聚了,千万不要再出事,她真的承受不了希望之后的绝望。
地上跪的贾睿诚已在江铭翰离开后左脚绊右脚跑出去了,楼下的动静愈大。
除了秦安悦等外来人,大家都笼罩在惊恐之下。
底下丁零当啷,秦宁告诉秦安悦下面的人好像架起了祭坛。
不久之后那位哑女也来到秦安悦房间,显然也喝了药,精神了许多。
秦宁拉着皱着眉和她聊天,她垂着眸,用笔写下回答。
她说她叫沈沁汐,自南方而来,是为寻人,误到此处正遇有人得病,便出手医治,不曾想一觉醒来便困于铁链。
秦安悦看秦宁聊得认真,心头一软。秦宁做什么好像都很投入,方才还担忧得浑身发抖,现下已专心看沈沁汐写字。
有什么能转移秦宁的注意力也是好的,可秦安悦却无法投入,频频看向门口,直到她听到秦宁疑惑的声音:“林景渊?”
秦宁皱着眉想了想,摇摇头:“我好像没听到过这个名字。”
她笑了笑,安慰道:“你放心,等我们回去,定派人好好打听……”
“姑娘!”她的话被秦安悦突然出声所打断。
二人回头,看到秦安悦趴在床边,仰起头目光炯炯看着沈沁汐。
秦宁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她:“你折腾什么?”
秦安悦顺着她的力度坐好,匆匆对沈沁汐道:“我认识一位林景渊!”
沈沁汐手中的笔落到地上,她无暇去理,颤巍巍站起身,想挪身又动弹不得,想开口却说不出话。
“你先别急!”秦安悦招呼着让她坐下,“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我可以给你画画!”
沈沁汐立刻反应过来去拿纸笔,但眼前模糊成一片,她抓了几回都没抓到笔。
秦宁见状忙跑过去让她坐下,自己拿着笔交给秦安悦。
秦安悦埋头作画,沈沁汐却等不及,缓了缓稳定心神便到床边看着她画。
秦宁盯着秦安悦笔尖游走,匆匆几下勾勒人形,抬起头一言难尽地看向秦安悦:“你确定?长这样?”
秦安悦抿了抿唇,眨眨眼,看着纸上难以入目的几条黑线,有些心虚。
看来她是没有绘画天赋了,原来的秦富可能也没有。
她看向沈沁汐,尴尬笑道:“你看这个下颌线,他是很流畅的,还有这个嘴唇,是很漂亮的,他的眼睛很有神,整体来看比较冷……”
“安悦,”秦宁无奈打断她,“救你这描述,怀钰哥在这都画不出来!”
沈沁汐急忙拿过纸,飞快写道:他个子很高,很有气质,长相出众,跟刚才那位公子有点像,但神色要更冷冽,武功很好。
秦安悦皱着眉看着,直到最后一句,激动地拉住她的胳膊:“我感觉是他,我在清离州铜木县,他会出现在那里吗?”
沈沁汐皱着眉,要问点更多的消息,秦安悦突然皱眉打断了这个话题:“此事等我们出去之后再详聊,可以吗?”
沈沁汐一愣,有些心急,却也乖乖点了点头。
秦安悦看了看两人,沉声道:“我一直觉得刚才的事有点奇怪,刚才突然想明白哪儿有问题了。”
秦宁被她跳脱的思维弄得有些跟不上,怔怔问道:“怎么了?”
秦安悦眸光微眯:“如果你遇到一件特别可怕的事,会特意说一门并不常用的官话吗?”
秦宁皱眉,她想说自己平常用的就是官话,可脑子一转,她立马意识到秦安悦说的是遥安寨人!
三人登时沉默,凝神去听,突然发现门外的动静不知何时消失了,如今一片寂静。
几息间沈沁汐的心跳从死寂到激动,如今又多了几分愧疚,如果不是她提起林景渊,她们也不会忽略这么明显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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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突然没了声音,让上楼的人顿住脚步:“她们发现了,怎么办?”
贾睿诚勾唇,随意道:“怎么办?进去呗怎么办?”
说着他便推开门,领着乌泱泱一群人闲步进门,笑着看向床上三位漂亮的女孩:“小姐们聊的可开心?”
秦安悦眯着眼扫过众人,目光落在贾睿诚身上:“贾叔这是什么意思?带这么多人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贾睿诚耸耸肩,慢悠悠靠近床边:“我们是好心来问问小姐们,可要早些休息?毕竟天色已晚,良辰难负。”
秦宁只觉这些恶心的眼神黏在身上,令人作呕,皱着眉冷声道:“江小将军马上就会回来,你们最好想清楚能不能承受他的金枪!”
贾睿诚嗤笑一声,招招手让人端上来一盘红绸褂子。
待她们的视线挪到盘子上,他勾唇笑道:“他回不来了,当然如果回来,我会很开心将我的妻子,也就是你,介绍给他。”
秦安悦看着一点点靠近的贾睿诚,垂眸轻笑:“你们还是要做强扣民女的事啊!”
贾睿诚笑得胸有成竹:“你做了我的妻子,我想如何都是家事,到时候不怕你强硬,官府来了也说不了什么话。”
秦安悦掀起眼皮,嘴角勾起丝绚烂的笑容,眉尖微挑:“第一,哪怕你的妻子,你也不能为非作歹。第二,今天你的任何诡计都无法得逞!”
话音未落,她突然手撑木床,旋身而起,掠过秦宁,一脚踏在贾睿诚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