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睿诚眼睛蓦地瞪圆,下意识抬手就挡,架住秦安悦横踢的脚,却无法拦住力度,被踹得连连后退。
他身后的人被波及,纷纷往后倒。人多力量大,迅速稳住身形。
秦安悦冷哼一声,脚腕一转,身体在空中一拧,突然转向贾睿诚的脑袋。
贾睿诚反应不及,被狠狠踢到,刹那间耳晕目眩,沉闷的疼瞬间炸开。
七八个人没能架住秦安悦的脚力,大叫着被贾睿诚砸倒,堆叠在一起哀嚎。
秦安悦速度极快,踩着贾睿诚飞向门口,一巴掌将探头往里瞧的人打出去,关上了门。
随后她身形一晃,攀上柱子,饶过一圈又回到床上,坐在那低着头喘气。
因着她的动作,一根绳索突然从门边窜出,经过几根梁柱,长了眼睛般勾绕在一起,套住了倒地的几人,迅速收紧。
地上有反应快的,急忙爬起来,可根本不用秦安悦做什么,桌椅疯了般乱跑,立刻就将翻起的人撞倒。
“啊!”
一系列动作电光火石,彼时地上方传来惊叫,众人围坐一团,被绳索紧紧束缚在一块儿。
“放开我!”贾睿诚剧烈扭动身体,想要从身子里挣脱出来,却弄得旁边人连连惊叫,让他慢点。
秦安悦毫不理会,将手中的绳子交给秦宁,虚弱道:“绑床脚那个挂钩上面。”
秦宁眼睛连眨,这才发现床上做了布置,几道暗扣上都连着绳索,秦安悦正是从这里拽动的。
细看才发现屋中所有的东西上都牵着绳子,粗细不一,掌握权皆握在秦安悦手中。
状况完全出乎意料,贾睿诚挣扎无果,指挥着力气大的拼命拼命往两边拽,他在中间用牙咬。
他们力气很大,拽得绳子剧烈颤动,好像真要断掉,看得秦宁心惊肉跳。
秦安悦抬眸看见他们努力,轻蔑一笑,靠在床头懒洋洋道:“缉昭司使随身带的缉拿绳,专缚亡命之徒,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若就这样被你们弄断,他也不必回京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秦宁听着激动,欢喜地拍手笑道:“原来江小将军走之前安排了一切。”
秦安悦昵了她一眼:“是我安排的好吗?就借了他一根绳子。”
“安悦太厉害啦!”秦宁笑眯眯凑到秦安悦身边,跟着这个妹妹让她格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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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睿诚等人使尽了手段,全然无用,气哄哄看向秦安悦,冷笑着嘲讽:“后牙山早布下了无数陷阱,又有鬼怪出没,你们所谓的什么将军很快便会成为一滩腐尸!”
秦宁脸色一变,秦安悦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作安慰,笑道:“这话你也行?就算江铭翰没有来,一个乱葬岗也困不住我们。相信他们,安心等着。”
她抬头看向贾睿诚,神色冰冷:“后牙山没有鬼怪,你们怕,是因心中有鬼!是因后牙山埋着无数被你们虐杀的尸骨!”
秦安悦气得咬牙切齿,天知道她在后牙山看到了什么。
寒月之下尸骨森然,数不清的人骨诉说着遥安寨的罪孽,除了累月的腐叶,再无遮掩。
贾睿诚神色不自然地冷哼一声:“快将我们放开,否则外面的人破门而入,定让你们好看!”
秦安悦身体不舒服,显得很是疲惫:“可以啊,绳子上有特殊的毒,他们一进来我便催动,试试谁死在谁的前面。”
说着,她又轻轻笑了笑:“总归你们都是冷血无情的,想必他们也不会管你们的死活,不顾一切对我们动手,我们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没法报仇。”
几人脸白了一个度,震惊地往一起缩了缩想避开绳索,可绳子就跟黏在他们身上一般,根本摆脱不了。
门外楼梯上传来“吱呀吱呀”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人上来看情况了。
秦安悦气定神闲地坐着,反倒被绑着的人急了,高声叫道:“别进来,都出去,不要轻举妄动!”
秦宁嗤笑一声,沈沁汐也微微勾了勾唇,紧绷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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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睿诚惯是能伸能缩,见形势不对,立马又换了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叹气道:“姑娘啊,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你们是高高在上的大官,为什么偏生与我们作对呢?”
秦宁眼睛连眨,惊讶地跳下床围着贾睿诚左右查看:“我们与你们作对?”
“对啊!”贾睿诚理直气壮,“我们日日守着一亩三分地,都不曾出过寨子几回,你们一来就搅得寨子里鸡犬不宁,这是告到衙门里我们也是占理的!”
秦安悦不舒服不想开口,沈沁汐口不能言,秦宁一人怒气冲冲地与之辩驳:“好一个反咬一口!你们强占民女如何说?对人下毒如何说?寨子里多少女子被你们打的骨断垂危?”
贾睿诚瞪着眼:“娶妻生子天经地义,我们花过了钱,买了媳妇就是自己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反倒是你们,凭什么劫走我们的媳妇还绑了我们?我们犯了什么罪?”
“凭后牙山一根根曝尸荒野的枯骨!”秦安悦揉着太阳穴,想起看到的月下白骨就觉得脑袋发疼,“多少年轻女子在你们手中香消玉损?多少人被直接扔在山中?”
她站起身,一点点走向贾睿诚:“既然说买了人,籍契何在?牙人是谁?可有在官府备案?”
贾睿诚噎住,别开眼逃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不懂吗?”秦安悦微微勾唇,笑意冰冷,“无妨,公堂上自会有人让你明白。”
贾睿诚心中一慌,看到秦安悦拉开门往远处眺望,咬着牙冷笑道:“那就让我们看看究竟谁先付出代价!你们的希望回不来了,他们会变成后牙山枯骨之一!”
“放心吧,”秦安悦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答得漫不经心,“不将你们送上公堂,他们舍不得死。”
说罢,她又往出走了几步,扶在栏杆上垂眸看向下面一群聚着农具怒目而视的人群。
秦安悦自动忽视他们恶狼般的眼神,提高声音道:“你们有任何异动,屋里的人立刻毒发身亡,他们的尸身将迅速腐烂,而后糜散全寨,让所有人染上疫病。”
所有人眼神立刻变了,慌乱地窃窃私语。
秦安悦觉得好笑,又慢悠悠补了一句:“还有,我们中有任何一人伤到了,也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是死是活,选择权皆在你们。”
底下议论纷纷,全是听不懂的语言。
好半晌,他们有人恶狠狠扔下铁器,冷冷盯着秦安悦。
秦宁和沈沁汐小心翼翼走下台阶,穿过站定的人群。
虽然众人都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可终究是一动不动,任她们安然穿过。
秦宁走到门口,压了压飞速跳动的心,抬头看向上面,秦安悦正趴在栏杆上看着,对她轻轻一笑。
不再犹豫,她和沈沁汐立刻跑出门,紧张化为了激动。
自出京之后,一路走来,她跟着秦安悦做了好多事,在公堂上舌战力辩,在山洞中穿行探路,在黑夜救下被拐的人们……
她心中行侠仗义的愿望,正跟着秦安悦飞快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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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安寨的夜晚从未如此热闹过,清晨也很少这般安静过。
秦宁与沈沁汐穿行在屋舍间,找寻被锁在房中的女子们。
途中遇到贾冀铄,一言不发带着她们去找。
每找到一个颤抖的身躯,她们眼中的泪便会多一分;每看到一个缩在角落的女孩,她们的心便会揪紧一分。
小心翼翼地为其解开锁链,柔声细语地安慰受伤的灵魂……
可是成效并不明显,长年累月的囚禁让女孩们不会交谈,只会下意识顺着人的指令去做,更有甚者……会赶走他们。
“狐媚子少来勾引我家郎君,寨子里弄得鸡飞狗跳全是你们的错!真是晦气!”
被扫帚赶出门的秦宁和沈沁汐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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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悦搬了个椅子,靠在门口,懒洋洋晒着初生的暖阳,闭眼假寐。
身后屋子里的挣扎就没停过,下面聚集的人也没空过,她倒不在意,好像在自家阳台上一般轻快自在。
终于,下方传来骚动,人群退到两边,让开了一条路。
秦安悦睁眼,轻轻一笑。
楚君墨脚步匆匆冲上楼:“你没事儿吧。”
他就像例行招呼一声,不等秦安悦答话便冲进门去,视而不见地路过一堆绑着的人,找了一圈又急忙跑出来。
秦安悦已接过半昏迷的菱欢,皱着眉查看。
“舒颐呢?”
秦安悦没看楚君墨,随口回道:“去救人了。”
“你怎么能让她去救人?”楚君墨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分,急得跳脚,“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受了重伤!”
“书玄!”江铭翰皱着眉挡在秦安悦面前,将楚君墨推远了,“安悦做事自有分寸,秦宁已喝了药。”
楚君墨紧皱眉头,匆匆跑下楼:“我去找她。”
秦宇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靠在墙上摊手一笑:“得,谁的媳妇谁心疼,我是个受伤没人管的。”
秦安悦见菱欢只是累极,并无大碍,松了口气看向江铭翰,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弄得这么脏?”
江铭翰无奈:“一言难尽!”
他与秦安悦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噗嗤笑出了声,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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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墨喝了暂缓的药,恢复力量,与江铭翰联手,三下五除二押了遥安寨战力值不错的年轻人,绳子一挽,绑了一排。
秦安悦和秦宁解救被锁女孩,可真正来得及的,不过三四人罢了。
菱欢说着蹩脚的方言,蹲下身耐心劝一个三十上下的女子跟着她们离开,但那女子抱着自己的孩子泪流满面,如何也不愿走。
——“小姑娘,这是我的根啊!我的孩子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啊!”
——“我们能去哪儿啊?什么都不会干,离了这儿我们会死的。”
——“放了他们吧,他们是我们的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