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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风萧萧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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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忽的一静。

异变陡生,罡风肆虐如万千厉鬼哀嚎,呼啸间撕裂万物,尘暴在峡谷间席卷,碎石枯木纷飞,遮天蔽日。云霄化作一道云气剑光,穿梭于狂风之中,却难以摆脱这无处不在的罡风束缚。

一道身影从狂风中踏步而出,来人羽衣猎猎,眼瞳泛着毒瘴般的幽青,周身煞气凝成实质,所过之处草木尽枯,正是大风部落首领风疆。

这是一位太乙境的巫。

太乙境界,介于天阶与妖帅之间,源自紫霄宫鸿钧的说法。起初,巫妖两族对此并不认可,毕竟此时他们才是天地正统。但天妖与妖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妖族天妖众多,妖帅却只有三十三,天庭明面上只有十大妖帅。巫族大巫更是稀缺,数量与祖巫相同,仅有十二位,这与巫族的血脉传承有关。妖帅与大巫遥不可及,两族最终默默接受了太乙这一说法。

“我部小儿常被煞气折磨,听闻此处有一眼灵泉,泉水可镇煞气,没想到被你等妖精给毁了。”风疆声如裂帛,枯爪虚握,百里罡风骤然凝聚成刃,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直劈云霄面门。

云霄身形暴退,袖中云气凝成一柄霜色长剑,剑锋凌空划出重重水幕,又有云纹附着其上。风刃撞上水幕的刹那,竟如活物般扭曲,撕裂水幕后直扑她咽喉,仿佛一条毒蛇。

“这泉水也不是你家的,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云霄冷冷回应,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放肆!弱肉强食,本就是天地至理!你等妖精不过蝼蚁,也配与我争辩?”

风疆幽青瞳孔骤缩,一步踏出,脚下大地裂开蛛网般的黑纹,罡风倏然化作九条风蟒,毒牙毕露,缠住云霄的剑身。长剑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那风蟒以蛮横之力压制剑势,云霄只觉手臂沉痛,剑身震颤,几欲崩解。

风疆狞笑,指尖轻弹,一条风蟒猛然咬住剑尖,“今日便教你,何为真正的风。”

“咔!”

剑身裂痕如闪电蔓延。云霄嘴角溢血,却突然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疯狂催动体内灵气,身形一晃,化作一条云龙,龙吟震天,如霜如电,乘风直撞向风疆。

“云从风势?可笑!”

风疆迎风而立,显露六百丈擎天真身,眼瞳如两轮幽青的毒日,俯视着云霄。云龙轰然而碎,化作漫天云气,四散飘零。

风疆抬手摄住一缕逸散的云气,幽瞳骤亮:“好精纯的云灵,合该为我族祭器,能成我器灵,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十二面兽皮鼓自风疆袖中飞出,鼓面绘着风神呼风唤雨图,每一面鼓都散发着古老而阴冷的气息。鼓声一响,天地间罡风竟凝成八条玄铁锁链,缠绕着青色煞火。锁链交汇处,飓风凝成一只巨眼,瞳孔深幽如同深渊,将云霄吞入阵心。

八荒风锁阵,囚灵,融身,刮骨,蚀魂。

云霄法力所化的衣衫寸寸崩解,裸露的肌肤上浮现青色裂痕。这不是皮肉伤,是罡风在撕扯她的先天清气本源。阵外传来风疆嘶哑吟唱:“风蚀其骨,煞炼其魂……”

云霄半边身子被罡风剐的血肉模糊,云气疯狂翻涌试图重生,可煞气已如毒藤缠上丹田。

神魂将溃之际,云霄忽然睁眼。

飓风眼中心,一粒青灰色晶体悬浮不动。任八方风刃如潮,此物周遭三寸竟似时光停滞。

“风动至极则为静,原来如此。”云霄呕着血笑出声来,滴血的指尖抚过眉心,本源燃起湛蓝火焰。

剑来!

最后一丝法力凝成寸长小剑,穿过重重风煞精准刺入晶体。

“咔嚓”

静止万年的风核炸开,狂暴飓风反灌入云霄七窍。她在剧痛中看见洪荒初开时的画面:清气为天,浊气为地,而天地间第一缕风正撕开重云……

“轰”

飓风暴动中,八荒锁链寸断,云霄踏着溃散的罡风走出大阵。风疆跪倒在破碎的兽皮鼓间,羽衣被反噬的罡风撕成碎片。

“那是祖巫法则所化,你竟然敢?!”他盯着云霄手中如活物游动的风核,状若疯魔“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给我去死!”云霄咬牙切齿,捡起地上的破鼓对着风疆一阵猛砸。

她虽明白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道理,但风疆那看待货物般的眼神,以及要将她炼成器灵还一副抬举她的样子,光是想起来就气得她浑身发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呵,好一个巫族!”她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

自出东海以来,她与人为善,从未主动杀害一个生灵。可今日遇到这个风疆,一见面对方就对她痛下杀手,而后更是残忍折磨,欲炼她神魂用作器灵。难道就因为她是妖,便该死吗?

她喘息着站起身,体内真气紊乱不堪,丹田气海如沸水般翻涌,随时可能崩溃。她不敢停留,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化作一片云影遁入风中。

风,在耳边呼啸。

云霄已经跑了一天一夜,只觉得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山川河流化作一片混沌。她的意识开始涣散,丹田已经枯竭,连维持人形都显得勉强。

在她晕倒前,远处一座透着霞光的奇峰映入眼帘。

......

在不周山以南,不知几亿万里,横亘着一片气势磅礴的山脉,其势如巨龙盘卧,连绵起伏,不见首尾,名曰大荒。而山之高,似与天相接,难以度量。山中古木参天,藤蔓盘绕。更有溪流蜿蜒,江河奔涌,鱼虫游弋,鸟兽啼鸣,奇花异草点缀其间,灵石仙葩隐于幽谷。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大荒深处,有一座奇峰,云雾缭绕其间,霞光隐隐。此峰曾孕育两位先天生灵,传说那两位诞生之时,此方天地霞光万丈,瑞气千条,峰顶常年笼罩七彩祥云,故而得名“栖霞”。

云霄盘坐栖霞山对面的一座山峰上,山风拂过,轻柔时如絮,狂暴时如刀。她的衣袂翻飞,发丝凌乱,仿佛与风融为一体。

风无形,却无处不在。它掠过山林,叶声沙沙,拂过溪流,水波粼粼,卷过山崖,碎石滚落。风无定形,却因势而变。

风在她身上流动,风从指尖穿过,凉意沁人,从耳畔掠过,低语如诉,在丹田盘旋,搅动气海。她试图抓住风,却总从指缝溜走,如时间,如命运。

“风,究竟是什么?”

山风与平原风不同,峡谷风与峰顶风也不同。风在山谷回旋,化作涡流,在峰顶呼啸,凝为利刃。它可柔可暴,全凭天地之势。

云霄想起风疆的罡风,如厉鬼哀嚎,撕裂万物。而她的风,却柔和如云,轻盈如雾。两者皆是风,却截然不同。

“无形之风,随势而变,无定之形。”

有风从东海来,带咸湿水汽,从北冥来,裹刺骨寒意,从西极来,卷漫天黄沙,从天南来,携涅槃之火。风无处不在,却无迹可寻。

“风,是天地之息。”

风,在她的指尖,掌心,周身流动,化作无形的纽带,将她的气息与天地相连。

云霄周身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尽数打开,无数天地元气清气灵气随风涌入她的身体,顺奇经八脉走十二正经流转周天最后汇入丹田气海。风不再是外物,而是她的一部分。气海翻涌,云霄体内掀起了滔天风浪,被风煞侵蚀的丹田逐渐复苏,紊乱云气在风引导下重聚,虚脱无力的内丹开始活泼起来。

云霄丹田气海云气蒸腾,又有风来,风云际会,风生水起,风紧雨急,莹白的内丹滴溜溜旋转,一头扎进灵气风雨中。云霄心神沉浸其中,感受着丹田气海的变化。风,时而轻柔,时而狂暴,时而化作漩涡,时而凝为利刃。她的气海逐渐稳定,云气聚合又化虚,虚虚实实,不可名说。

云霄双手结印,周身气息骤然提升。她的头顶,三朵虚幻的花朵缓缓浮现,一金、一银、一蓝,分别代表着天、地、人。

天花绽放,金光璀璨,仿佛能照耀九天十地。地花盛开,银光流转,承载着大地的厚重与力量。人花绽放,幽幽蓝光,蕴含着众生的智慧与情感。三花齐现,精气神合。

五道气息从五脏六腑中升腾而起,心藏神,肝藏魂,脾藏意,肺藏魄,肾藏精。五气交汇,化作五色光华,环绕周身,在丹田气海中交融,形成一股强大的能量漩涡。天地间的灵气被吸引,如狂潮般涌入丹田。

五气朝元,三花聚顶。云霄的气息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内丹轰鸣中,丹田气海不断拓宽,足有千亩,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气海汪洋之中,风卷云涌,灵气如潮,潮起潮落,循环往复。

此时,云霄头顶天、地、人三花已然开至极致,每一朵都绽放出璀璨光华,三花彼此交融,光华流转,化作一道纯粹的光,这道光极尽升华,最终凝聚成一片蒙蒙清光。这片光,便是庆云。庆云者,太乙之象,练气参玄,道之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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