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插着一柄大刀。
郑报君的枪立刻冒火,结果了凶手。
乔宥当机立断,爬起来奔向阵地。
“撤退!撤退!”
警卫连快速地组织拦截,乔宥带着他们且战且退,郑报君背起褚惠,迈开腿往树林里跑。
进入树林后,警卫连纷纷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行进。如此一来,树林里的脚步声就嘈杂了,宋团长不好判断人们究竟在哪里,又不能开灯探查,一时陷入窘境。
乔宥东转西转,很快与郑报君汇合。
郑报君十分着急:“咱们赶紧回到大本营吧,师长的伤撑不得。”
“宋团长肯定掐住回去的必经之路了,那么走是送死。咱们得绕。”
“你能绕,师长不能。你胸口也有钢刀吗?”
两人正僵持不下,褚惠勉强开口,说:“去南边的小山坡底下,会有人救咱们的。”
三声枪响,旋即是血肉相搏之声。他们追到附近了。
乔宥持枪垫后,郑报君向上抬了抬褚惠,照着他所指的方向奔去。
到了南边的小山坡底下,果然有人坐等。
乔宥细看之下,不由大为震惊。
“风驭?风旅长?”
“是我。”风驭带着他们摸入地道,然后打开手电筒,为褚惠简单地处理伤口。
“我接到调令时,就知道你们要打一场硬仗了。事发突然,我来不及给你递消息,只能在这里挖好地道,请君入瓮。”风驭娴熟地给他敷上白药粉,包扎了伤口,“但我没想到你会受伤。”
褚惠有气无力地说:“我老了。打架是打不过他们了。”
“这伤挺重,又淋了雨,你们不能大意,从地道出去赶紧回营。我给你们留了快马。”
郑报君感动得泪眼盈盈:“谢谢风旅长。”
“客气什么,都是兄弟。”风驭将褚惠扶上郑报君的背,“你可别死啊,不然没人陪我浑水摸鱼了。”
褚惠气息虚弱,强撑起精神,说:“摸什么鱼啊,一把年纪了,好好干点活吧。”
“这话也送给你自己。”风驭推着他们走了几步,“快点吧。”
乔宥跟他再三道谢,风驭说不用。
他说:“我们做了半辈子敌人,却当了一辈子的兄弟。”
回到军营时,褚惠已是有出气没进气了。
军医来看过,最后摇了摇头,意思让他们准备后事。
郑报君揪着他领子要他治,军医还偏就梗着脖子说治不好。场面一度乱得不可开交,乔宥就把他们都轰出了屋子。
褚惠躺在床上叹气,说:“我要死了。”
“你不能死。”乔宥搬了凳子,坐在他床边,“我还没学会打麻将呢,他们都玩不了老千,我不跟他们学。”
褚惠骂他:“我也不会出老千,教不了你。”
“那你教我点别的。你打了十多年仗,不至于一个学生都教不出来吧?”
“我倒是想教啊。”褚惠喉管里都是血痰,含含糊糊地说,“但你已经出师了嘛。”
乔宥扶着他翻身,让他吐出嘴里的痰。
夜里的厮杀像是一场梦,此刻天光乍亮,乔宥希望自己赶紧醒过来。
褚惠重躺回床榻,喘了两口气,说:“我死了以后,老头子会换下这个军团,你去东线找甘将军,找少帅,别继续待在这里。接替我的要么是林继,要么是朱雀,你们的性子合不来,肯定要受委屈。”
“我听你的。”
“还有,你得照顾这一大帮子人,就算调走了也得留只眼睛在这里。听见没有?”褚惠眼前有点发白,他很费力地眨眼,看清了乔宥,“我一辈子就这么点念想,日后他们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做鬼也天天缠着你。”
乔宥想说“那倒是好”,但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他开不了口。
“小子,我想帮你,所以,记住我说的话,一个字都别忘。”
褚惠欣慰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七年前的自己。
他拍拍乔宥的手。
要是还有力气能拍肩膀就好了。褚惠想,这样能显示出我的长辈风采。
乔宥用力地点头,逼下眼底的泪意。
“放心吧你。”
褚惠长叹一声,似有牵挂放下,似有夙愿得偿。他略微涣散的目光越过乔宥,慢慢地放上窗口,那里有一只小鸟,正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
大雨洗刷后的天幕澄澈湛蓝,万里无云,正是适合赶路的天气。
九年前他三十五岁,放走了四个革命党人,是蔡锷帮他压了下去。后来蔡将军南下,特地问他要不要一起,他没去。
他该去的。他想跟着蔡将军。
褚惠闭上眼睛。他终于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