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你怎么哭了?”
又是沈同学。他游戏也不玩了手机屏和人脸一块凑过来了。
方信从梦里惊醒,眼角还有泪。
梦,又是梦?
不对。他已经死过了。
这难道是无限循环。
他记得,当时身体被一股似有似无的魔力操控,一口包下了所有药。所以,他是被毒死的。
还有程老师,他最后意味深长的笑,回头想起可谓是细思极恐。
方信擦掉头上的冷汗,直道:“现在几点了!”
“11点半。怎么了?”
“不对!”方信盯着墙上的挂钟,“11点36。”
沈同学不以为然道:“大差不差,就几分钟而已。”
几分钟?
他醒来的时间提前了几分钟!
方信深呼吸,从床上起来,眩晕感又一次涌上全身,这次还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脚踝。他一手捏太阳穴,一手撑着墙站起。
他的死亡时间。上次闭眼前,好像是12:16。不知道会不会和醒来一样改变。
想到这,方信的手顿住了,旋即又笑出声来。同学还以为他疯了,差点上手摇他,“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没!”方信停止傻逼一样的笑,整个人都冷静了不少。
他的潜意识已经告诉了他,这局他必死。
那程老师就是害死他的人。
也不一定。
或许,所有人都可以害死他。
方信慢慢平静,再看见钟表,上面显示的时间11:49。
时间过得可真快。
脑子里匆匆复盘了上一轮的经过。
现在,在这里,他有病,且记忆有残缺。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有病,只有出去了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不能再相信记忆了。
记忆不等于过去。
沈同学手机快没电了,于是目光锁定沉思中一动不动的人,语速很快,道:“你咋又不说话了,怪无聊的。以前就看里不咋交流,除了你那二狗同桌和死皮脸班长就没见过你跟别人说过什么话。我跟你说,人不动嘴皮子就是浪费生而为人的天赋,三句不带全家否则不叫动真格……”
沈老师的语文课可谓雅俗共赏,包罗万象。且本人经验丰富,最后总结得生动有趣。
方信客气地附上掌声,不过,没听进半句,典型上课不认真。
门又一次开了,白大褂标配的程老师走了进来。
这回方信立刻瞄了一眼钟。
11:55
程语眼神柔和,总给人一种舒适有礼的感觉,能让人卸下所有防备。
就比如,沈同学欢欢喜喜地接受程老师递过来的水。
虽为惊弓之鸟,但为了不让对方起疑,方信还是接过了塑料水杯。
程语温声道:“沈同学语文好,想必而不会想耽误学习吧。想在不早了。”
嘴皮动多了,逃课小心思被戳穿。沈同学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依旧嬉皮笑脸打哈哈。
最后不知是不是真没劲了,挠了挠头上的鸡窝,道:“我同学看这里没什么事啦,说我先走了。”
没走出俩步,校服被人拉住了。
方信拉住他,问老师说:“老师,我感觉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走了吗??这节课时英语课,我英语不好,也不想耽误。”
程语有些犹豫道:“学习是好事,身体也很重要,你脱水严重,算是中度中暑,而且……还是再检查一下吧。”
“行。”方信松开沈同学的衣服,又道,“这样吧,沈同学替我拿一下我抽屉里试卷,我一刻不学习,心里不踏实。”
同学眼底都是恨铁不成钢,嘴上却说没问题。
方信可以理解为,有这么个大好机会还想着学习。在学渣群里,完全是“烂泥扶不上墙”,当然这是变种的。
铁门一开一关,屋里就只剩二人。
程老师到底知不知道他出不去,方信瞟了一眼他,只见他又一次打开了音乐,也是那首歌。
“你不补点水吗?”程语用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他坐下聊。
医务室里头纱窗下摆着张四方桌,左右一把椅子。阳光不客气地将手伸进来,铺满一整桌。还有余下洒在两人身上。温暖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像是有实体一般安抚焦躁的心。
程语天生赏心悦目的外在,又养成一副温尔儒雅的气质,且言谈不俗,与他闲聊不会心生无趣。
他道:“又是做梦吗?”
方信纠结要编个啥好,是在想不出,于是道:“嗯。又梦见自己被KO了。”
“没关系,梦里的还是不要太放在心上。”他边说边削苹果。
红通通的苹果整齐放在果盘里,他上次可没有见过这东西。
看来,每一次都会有些事物发生改变。
水从手上转移到桌上,方信盯着那杯水,语气相当自然(自以为的自然)说:“老师我的抑郁症是不是很严重?”
程语脸上带着一层优雅的笑容,说:“不要担心,有挽救的机会。不过,你怎么确定你得的是抑郁症呢?”
因为电视剧里都这么说。
方信认真地说:“猜的。”
老师收起脸上的笑,将几张表递给他,“你可以先看看。”
方信拿起表,看了又看。
精神分裂!?人格障碍?!
是指他吗?
第一反应:不信。
第二反应:“好吧,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可是有个鸡汤户常年盘居在他脑子里。
更重要的发现——他在医院的记录,不只有一次!
有两次。一次在初升高暑假,负责人汪秋水;第二次是24年五月份,负责人程语。
真巧啊,是不是今年八月份那次就是第三次了。
程老师还在一旁悠悠道:“七月伏旱,天气热要小心。”
今年八月,去的一次。见的那个人是汪秋水,还是程语?
可恶,一点印象都没有!
因为没查出病来,出医院太高兴了,连一口气吃的三个冰激凌口味牌子都记下了,唯独不记得医生的脸。
这时,老师电话又响了,接完又走了出去。
12:05。
他打开第三个抽屉,又是镜子。里面的人更加憔悴,出现了青黑的眼圈,像是这辈子都没睡过几天好觉。
空调的温度低,他已经感受不到夏天的酷热和身体的疲倦。世界平静,只有闹钟的嘀嗒声,音乐的松弛声,脚下的踱步声,屋外的蝉鸣声。
粗皮烂制的铁门吱嘎一响,声音又大又难听,连老师播放的那首松弛乐也遭其影响。
方信如从梦中惊醒,连忙放下手中的表。
不由心道:怎么回事?
来人是沈同学,他把十几张卷子全都扔给了他,续而说:“写吧,老师布置的课间作业。”
十几张卷子都是英语卷,其中还有几张是重复的。
“这不止一个人的分量吧。”
沈同学靠在门旁笑道:“哪里哪里是我跟你好同桌的,他听说你志在英语,无私付出试卷。你可别辜负了他一片好心。”
方信先忍一分钟,努力不咬牙切齿得太明显说:“那您呢?”
沈同学大气道:“我也算是你学习的赞助商吧!放心!等你上岸了,升学宴哥会去捧场的!”
方信再忍一分钟,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表情凶恶地说:“可真谢谢您嘞!”
“嗨!不客气!不对,卷子先别扔啊!”沈同学扑的那叫一个快,再不快点试卷就要飞外头说拜拜了。
但凡不快,就是对年级主任的不尊重。
方信眼睁睁看着他从窗户跳出去。
没事,这是一楼。
“门怎么开啦?”
方信笑呵呵道:“老师,有位大名鼎鼎的赞助商路过,现在已经飞来。”
现在他有“病历”加身,胡说八道也有了保障。
听者也是受过专业培训的,小小的幽默还能承受地住,表情训练的也非常有素,简称稳如泰山。
“我们刚说到哪?哦!12:14啦。”他这次手上没有拿药,什么也没有拿。
还差两分钟!
方信退后两步。大脑只下了一个指令,撑过16。
音乐还在响,方信却差点以为自己心脏骤停了。
程语紧紧地看着他后退,他的面部神态自然,只是自然的过了头,有点……有点像仿生人。
方信背上冷汗涔涔,潜意识里不由浮现一个疑惑——真的是人类吗?
二人就这样默默无声的对峙着。
12:15:37
12:15:56
57秒、
58秒、
59秒、
刀又一次插上砰砰狂跳的心脏,方信瞳孔骤缩,疼痛还没晃上心头。他强迫自己扭头,这次凶手是沈同学。
“……又是……仿生人吗?”
同样的面部表情,不同的是空洞洞的眼神。
12:16:01
“又是新的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