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青定睛一看，这个字很好辨认，他也很快想清楚了小熊想让他做的。

但他觉得这样太麻烦了，他皱了下眉，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一个人吃，热饭太麻烦了。”

小熊丝毫不退让，手里的筷子打在碗沿，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看陆怀青迟迟没有动作，他干脆扑到陆怀青手里端着准备舀饭的大碗里。

碗很大，小熊坐在里面活动都绰绰有余。

陆怀青见拗不过他，只好依了他的意思，重新把电饭煲里剩下的粥热了。

他实在不想吃炒鸡蛋了，干脆用水直接把冰箱里剩余的十几个鸡蛋一锅煮了，蘸酱油吃。

接下来几天，陆怀青都这么过来的。早上早早起来煮一大锅能够从早上喝到晚上的稀饭，等稀饭做好的间隙，有时抱着小熊在屋里走来走去，有时想起来背两个单词。

等饭好了，剥两个鸡蛋到稀饭里，闷上，过五分钟，稀饭没有那么烫了，煮好的鸡蛋也是温热的。

等中午和晚上把稀饭热一热，重复刚才的步骤。

虽说每顿饭吃之前都要热一下看上去很麻烦，但是这几天实践下来，陆怀青觉得身体暖和了不少，而且不会出现莫名其妙肚子疼的问题。

并且连吃了几天鸡蛋，他今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感觉脸上不再是前几天刚从医院出来时的那种苍白色，透着一点粉红，看上去又活力了许多。

他咬了一口碗里的鸡蛋，抬头看向平躺在床上软成一滩熊饼的小熊，手边拿着一个木质的小棒槌，是陆怀青前几天给他做的。

金灿灿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说不出的惬意。

陆怀青敛下眉，咽下最后一口鸡蛋，下意识端起碗就要咕噜咕噜的把碗里剩下的稀饭一口气都喝到嘴里，这时他就听着小木棍梆梆敲击床面的声音。

闷闷的，声音不大，但家里就他们两个，倒也听的清楚。

陆怀青放下那个可以完全把他脸盖住的大碗，心虚的拿起旁边的勺子，一口一口地舀着喝。

但勺子实在是太小了，陆怀青耐着性子用勺子喝了几口，又有点急眼了，索性碗里只剩个底，他干脆端起碗来，一边喝一边站起来往厨房走。

那声音又响起来，并且逐渐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陆怀青迅速的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水龙头打开把碗洗了，勺子刷了，然后一转身，就看到小熊拿着那个小木棒槌，倚在厨房门边看着他。

虽然就是一只半圆的黑色眼睛，但是这么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竟还让人觉得压力怪大的。

陆怀青：“......”

陆怀青道：“就一两口。”

他蹲下来，眨巴眨巴眼，眼睛亮亮的，乌黑黑，像是刚洗好的夏黑葡萄。

脸上有了些血色后，看上去像是上了色的娃娃，好看多了。

被美□□惑了一小下，小熊只得矜持的点了下头，表示不和你追究了。

“鸡蛋吃完了，也没有米了。”

陆怀青清点了一下家里的囤货，觉得今天应该出去采购一下，他抱起小熊放在肩上，眯起眼看外面的太阳，道：“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转转吧，顺便买点吃的。”

小熊被塞到牛仔挎包里，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一晃一晃的跟着陆怀青出了门。

老小区里道路复杂，小熊一开始还觉得用这种视角出行很有意思，但很快他就有些晕路，在陆怀青不知道第几次在路口转弯时，他终于受不了了，把头埋进包里，拉上拉链，准备睡一觉。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进入室内，暖呼呼的，不时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

小熊坐起来，发现身上盖着一张柔软的小毯子，款式没见过，看样子不是家里的老物件，可能是陆怀青在外面新买的。

他推开毯子，从挎包的内部拉开拉链，小心的探出两只耳朵。

陆怀青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上的一本数学练习册上的一道压轴大题，食指迅速的在书页上滑动，大概一分钟，他得出了一个答案，往后翻答案，是对的。

他眨了下眼，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正想往后翻下一页，突然感觉到身侧的挎包动了一下，接着拉链被缓缓打开，两只毛茸茸的小熊耳朵漏了出来。

陆怀青当即合上练习册，快步走到书店里没人的一角，把小熊抱了出来。

小熊出来后，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先是左右看了看，像是在确定自己是在什么位置，然后又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指了指包里的小毛毯。

陆怀青一边把外套的拉链拉开，一边解释道：“外面太冷了，把你抱出来又怕弄醒你，所以干脆买了个保暖的小毯子，把你包起来。”

他伸手搓了搓小熊的脸，问：“不冷吧？”

小熊摇摇头，然后拽着衣服爬到里面，陆怀青把外套拉链拉到胸口的位置，不再往上，这样小熊刚好露出一颗完整的脑袋，和陆怀青脸蹭着脸，显得格外亲密。

陆怀青又回到刚才的地方，拿了一本高中作文大全，翻到上次背的位置，开始看下一篇。

他上学晚，又没怎么完整的上过一学期的课，大多时间都是靠着自学。

对数字格外敏感，所以理科是强项，偶尔到学校考一次试，他的理科单科成绩一定是全校的第一名。但语文英语一直是吊车尾，还是靠着陆怀青强大的记忆力才能勉强及格。

背一会儿他就换一本物理题调剂着看看，小熊安安静静的缩在他怀里，没什么动静。

练习册里基本上都属于几眼就能知道怎么解的题，他看的囫囵吞枣，几页书很快就翻过去了，就在他觉得有些无聊准备换另一本的练习册看看，小熊突然伸出手摁住某一页。

陆怀青抬头四处看看，周围的人都在沉浸的看自己的书，没有人注意这边，他这才安下心来，回过头仔细的看小熊摁住的这一页有什么蹊跷。

小熊点了点右下角的一道题，陆怀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道受力分析题，刚才陆怀青看的太快，只是匆匆的扫了一眼，现在仔细的一审题，才发现出题人正是利用惯性思维给学生们设了一个巧妙的陷阱。

陆怀青静下心来，好好的看了一遍，得出了一个答案，没立即翻到后面去对，而是低头贴近小熊的耳朵，小声的说了出来。

“对不对？”陆怀青说完答案，很期待的看向小熊。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廓，小熊全身过电似的突然小小的抖了一下，过了半晌才从那种怪异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十分不走心的点了点头。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全是刚才柔软的唇瓣贴在耳朵上带来的奇异触感。

他试图回想，自己以前作为人类的时候，耳朵是否也是同样的敏感。

陆怀青翻到最后一页，对应着找到答案，发现自己刚得出的答案是对的。但如果不是小熊点了那道题给他，他就要按照自己错误的解题思路来看这道题，肯定会得出一个完全错误的答案。

可是小熊怎么会做高中的题目呢？

他皱着眉，没注意到小熊悄悄的拉开了一人一熊的间距。突然他鬼使神差一般的想到一个可能性，再结合之前小熊种种不同寻常的迹象，越发觉得自己可能得出了一个正确的结论。

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急于论证自己的想法，蹭的一下从地上坐起来，手里的书一下子掉落在地上，锋利的纸的边缘一下子划过柔嫩的手指肚，鲜血流出来。

小熊吓了一跳，但他身上没带上次的白色方巾，周围又这么多人。

他只好佯装一只不小心从主人身上掉下去的玩具小熊，尽量表现出僵硬的姿态，然后在掉落的过程中顺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住陆怀青因为疼痛蜷缩起来的手指，圆手摁住不断流血的伤口，试图压迫止血。

陆怀青脑子已经完全乱掉，他没办法分出神想小熊为什么会突然掉下去，他手上的伤口又是怎么回事，他匆匆的把掉在地上的练习册规整好，然后用毯子裹住小熊推开书店的门走回去。

外面的天已经黯淡下去，飘着一点小雪花。

陆怀青一边走，一边小声的问怀里的小熊：“你以前也和我一样对不对，是一个小人，是出了事才变成一只小熊的。”

“上次你逃跑，也是因为你要回家去，回到你的身体里，对不对？”

“但是你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所以才决定暂时的待在我身边，对不对？”

陆怀青自顾自的说话，完全没意识到自从出了书店门之后，小熊就再也没有一点动静了。

他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整个人因为发现这个巨大的秘密而轻微的颤抖着，不是因为冬天的寒冷而是因为兴奋。

“就算你不会一直陪着我也没关系，就算你要回家去也没有关系，因为家里有爸爸有妈妈，任谁有这些也不会抛弃了一走了之的。”

“我会帮助你的，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如果你能回去，我会真心为你高兴的。”

他说完，等着小熊的回应。

但小熊一动不动的，连点头和摇头都没有。

陆怀青终于意识到有一些不对劲了，他撩开毛毯，露出小熊的脸。他把脸凑上去，和小熊额头抵着额头，发现小熊烫的很。

小熊怎么了，他站在满天飞雪里手足无措的想。